(2004年8月第八期北京《缤纷》杂志《艺术家》栏目)
在我认识的艺术家当中,席华应当算是很执着的人,但看他的作品,你便会发现,除了坚持之外,他更是个善于“说话”的人。说他执着,源于那些始终让他充满表达的对生活的关注。说他善于说话,是因为他对材料的敏感——雕塑、装置、陶艺、水墨……只要有灵感,任何材料都能成为他创作的元素,成为他说话的工具;而像筋骨一样贯穿于这些丰富的材料话题之中的,则是他对城市变化的反思,以及对“工业”和“废弃”的关注。这当中夹杂着席华心中对昔日生活印记的些许怀念。
“合适的材料均为我所用,一切合适的表现手法我都可以采纳。”的确,金属、瓦片、墙砖、亚麻布、陶瓷、玻璃……对席华而言,当强烈的个人体验遇到了材料,便会碰撞出无限的创作可能。废弃的氧气瓶、铜管、螺帽,城市拆迁遗弃的砖块瓦片,聚会狂欢后留下的各种酒瓶,甚至是残破的容器,都能引发他万千联想。于是,这些与生存环境有关的被遗弃的物件,便成为席华表达对工业化引发出的特殊情感的最佳载体。这种对工业化难以割舍却又夹杂审视的矛盾情感,强烈地渗透在他的作品中,也毫不掩饰地体现于他的审美习惯之中。
城市呼吸系列 在工业化时代生活过的人们很难忘怀那个过往时代留给人们的记忆。“我是一个对金属材料敏感的人,尤其是那些大螺杆、大螺帽,当看到那些废弃的工业用氧气瓶时,更无法抑制自己的创作冲动。钢板被切割、被焊接、被融化的形态,那种工业化的力量和痕迹令我着迷。工业时代的来临推进了人类文明的进程,带来了社会的巨大变革,但它同时也给人类生存环境以灾难。尽管今天的人们已享受到了信息化的服务,但一些工业化的遗患依然存在。因此,在我用切割的方法表现这些氧气钢瓶的材质之美时,也希望这组作品能暗喻些什么。”这与旧工业时代有关,与过去的记忆有关,与我们生存的环境和呼吸的空气有关。这些废弃的工业用氧气瓶在席华与助手的打造下,那种原本坚不可摧和冰冷的常态,变得如此柔软和可触摸。这种被挤压的状态和在视觉上的触感,更是对人们对资源和环境榨取、掠夺、破坏的直视,材料与表达相吻合,体现着雕塑语言与形式的充分统一。当然,除此之外,单纯地欣赏材料之美,也同样会带给人以未知的变数之美。
碗系列 玻璃瓶系列 席华说:“碗里是有乾坤的!玻璃是有生命的!”于是,这些容器在“工业化”的影响下,也开始说话了:把一个最实用的碗做成一个最不实用的东西,应该是完成了一次关于名词概念的转换。这种转换使“碗”变得“好看”和“耐看”了,也使玻璃变得鲜活有生命了。于是当概念的禁锢被打破,人便在无边的畅想中找到了惊喜,而艺术作品也势必回到本体语言的表现上,无限的自由空间为创作提供了最大的可能,样式、手法、材料已不再是吸引人们关注的最重要的部分,瞑思的情感令作品产生出无穷的魅力。
老瓦系列 记忆中瓦厂里瓦的堆放方法,瓦屋上瓦片的排列顺序,晴天雨天瓦的干湿颜色变化,均蕴涵着一种美的联想。在旧城改造的拆迁中被弃丢的老瓦,以一种记忆的痕迹深深打动着席华,那些残破的老屋,似乎一夜之间便消失了,人们在欢呼雀跃之际,那些狼籍一地的老瓦青砖,也带给怀旧的人们以些许的失落和伤感。赶在挖掘机和运土车开来之前,席华捡回了一些青砖瓦片。拿回家用水冲洗掉它们身上的尘土,老瓦表面斑驳含混、漫漶不清的浸染,深深地打动了席华。于是,这些老瓦已不再仅仅是瓦片,而成为一种年代和时间的记忆,有着透着如传统水墨般灵动的文化内涵。于是这些用以避风雨的砖瓦原物,被席华加入到体现现代工业文明语素的锣帽铁锭当中,水墨、刀凿和刻划上各种纹饰肌理,构成了工业文明的部件和破坏力。被遗弃后带来的一些体验,也被重置于同一场域空间之中,在碰撞的同时也并置着。一时间,这些老瓦呈现着在席华手中所传递出的触摸时间与年代的复杂体验。
“我在做我感兴趣的东西。一种创作的动力,让我感悟着周围的变化,也希望将它抒发、物化,哪怕是一种自赏,也会令我获得满足和快乐。”在谈及作品之余,席华十分狡诘地问:“你猜,我在装修家时,买的第一件东西是什么?”“沙子和水泥呗!”我挺自信地答道。“噢!错了!是我家墙壁上的那块红色工字钢,有了那块钢,我家的装修就差不多完成了!”席华得意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