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艺在当今中国画坛上,堪称突出与优异。什么原因呢?每每听到别人议论武艺,我就时常想到这个问题,每每看到他的作品,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每每看到他那松散而随意的且并不优异的尊容时,我更是时不时地想到这个问题。有次我乘坐火车,偶遇一个地方美术院校的研究生,一个女孩儿,闲聊中得知武艺在青年学生这一庞大的“朝阳群体”中也颇有“市场”和人缘,于是乎,我还是想到了这个问题。
与武艺相识十多年,很哥们也很爷们地骂过、吵过,当然也好过。但是,无论何时何地,一种纯然清澈的沟通,贯穿了我们相识的这十多年。每每遇到上述的情境,每每信手翻开他的画册,我就想到:武艺需要再认识,需要重读。这是我常常自然而然地想到的一点。
十多年不算一个短的时间段,尤其在这个时间段中了解和知道的大大超出了段落限制,相识前的过去、家庭、情感。所以,我的感觉好像认识了好几辈子。在这种非常熟悉的前提下,我还是经常产生上述的想法。我认为,在艺术上,武艺是一个十分不安分的人。
前不久随便聊起来,我指出武艺如果凭着亦可堪称高超而娴熟的写实技艺和感悟能力作画,现在可能已经发大大的财。我相信他如果玩写实的功底,在当前中国画坛肯定能占据一个出色的地位。武艺听到如此貌似恭维实际却并不恭维的话也就不置可否:可能有得意,也可能极不屑。可以想见世间偏有此类“死心眼”:天生丽质却并不计划傍皇帝,实乃自暴自弃。竟然还有狂吠者:我不下地狱哪一个下地狱!其实,武艺代表了美术界相当一批的“盗火者”——迷恋信念的非物质的人们。
武艺的信念可谓一种超凡脱俗,我经常想,正是这种超凡脱俗使得他的作品“更像艺术”。艺术的定义千千万万,但是,什么样的作品更像艺术,我想没有人会不明白。即使现在不真的明白,后人肯定也会还你一个明白。所谓“更像”,就是不俗。庸俗、媚俗、低俗,甚至恶俗,都属于常言道的“格”。纵观(或横观)多少绘者,一生一世的吃苦受累最后就活脱脱地败在这个“格”上。其实很简单——追求高点儿即可。看武艺的作品,了解其人,观其如何不俗,也是重读的内容之一。我总是想到这一点。
武艺的作品总是在寻找一种精神的东西,一种心灵的东西。这是他不安分的主要原因。每每(请原谅我用了这么多的每每)看到武艺的作品,我想,他找什么呢?过去有的时候,我闲暇起来,我根据自己的观摩在那儿瞎出些主意……武艺听后也似听非听。我知道,世上最难的事,莫过于人类对自我心灵的认识。并且,这一认识的过程,也是世界最漫长、最痛苦的事情。武艺想做的事情,我好像也能隐约感觉到一些,那样忽远忽近,那样若有若无,那样似无还有,一切好像都是如此稍纵即逝。
武艺早期的作品充满了凝重的宗教感,沉甸甸的画面总是带着一种人类的反省意味。作品好像是静止的一刻,一种凝滞的感觉。仔细看去,武艺的作品总是充满了这种永恒。像是没有时间、没有地点,一个、几个、一群、孤零零的个体或群体,没有阳光,甚至没有任何光,感觉时间是在一种不变化的平静中流淌,既是过去,又是现在。武艺营造了一种独特的历史永恒。
稍后时间里,武艺表达的更趋平缓,温暖和敦厚。一些风景、人物,追求平淡中的叙述。无风无雨,无明无晦,然而,对于精神的寻寻觅觅,却总是隐含了在这平淡的叙述中。所以,武艺的作品,总是充满了精神的涵义,是让人在静观中发现自我的一潭泓水。这种观照,使武艺的作品充盈着一种独特的智慧,一个悟性的世界。
近期武艺又有一变,愈发变得简单。在武艺推崇的艺术家里面有关良的名字,不知道武艺究竟受了关先生多少的影响,单纯的童心,有着一致的地方。而不一致的地方,是武艺更多了一些现代人文精神的体现。鲜明的时代感是武艺这一批童心作品的显著特色。在近期举办的“今日中国美术大展”中有武艺在巴黎创作的一组作品,有个九岁的孩子在观众留言薄上很认真地发表意见说,这画他也能画。我看后感到乐不可支,告诉了武艺。没有告诉武艺的是,童言无忌。看来孩子和武艺沟通了,童心唤起童心。这个孩子在将来肯定会明白,他在武叔叔的年龄再画这样的画,可能就不那么容易了。武艺的这组画以及此前的一些画,还有他的花瓶画,都体现着现在的新风格:对韵律、节奏的表现,一种稚拙、一种天然、一种调侃。前年我看到他的这一类型的作品时,突然哑然失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笑,只体会到一个字:妙。有一个与我、武艺都熟悉的画家朋友看到武艺的新作,说:武艺怎么这样画了?我见了面要问问他。还有人指着展览上的作品问我:“武艺的这些画好吗?”我真的回答不上来。看画可能要用心去领会,尤其武艺的画。武艺的多变,由此也可略见一斑。
武艺的笔墨风格在中国当代绘画领域已经形成独特的面貌。墨与线的灵透与散淡,在貌似不羁的表象下,却无时不闪现着沁人肺腑的清秀。武艺的风格已经发展成具有代表性的风格。
我当年曾鼓动武艺搞些装置,实际上是我抱着一种看客的心理,希望从另一个角度看到武艺的才华。前不久我又在时不时地劝说武艺搞点影像(行为不太方便搞)。我总是相信,真正的才华、真正的感受,总是挑战它们的载体。或许有一天搞出什么都不是,甚至不是艺术的东西。谁知道呢?武艺的发展总是充满着变数,所以对他的重读也必将成为反复的行为。至少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