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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场
                            
日期: 2007/11/2 11:11:06    编辑:杨卫     来源: 中国美术批评家网    

    我第一次赶美术界的场,是1987年在上海举办的“第一届中国油画展”。那时候我姐姐在上海读书,提前告诉了我有关油画展的展讯,我便邀集了几个正在考学的考生闻风而动,抱着瞻仰的心情,从长沙坐火车赶赴了上海。那是我第一次以看展览的名义离家出远门,父母当然有些不放心,但考虑到我是出于学习的目的,还是掏出腰包支持了我。几个同伴中我记得还是我带的钱最多,一路之上自然也就免不了买单,那种风光至今还让我记忆犹新。当然,更让我触动的还是“第一届中国油画展”上的写实主义作品。过去,只是从书本上看到一些写实绘画,没有太深印象,如今到了上海零距离接触,眼见为实,的确是开了眼界。我现在还记得当时杨飞云、王沂东他们的参展作品,尤其是宫立龙所刻画的一个女生坐在梳妆台前的形象,影子一样紧随我青春期的脚跟,挥之不去地陪伴了我很久……

     那一次赶美术界的场,已经深深地铭刻在了我的记忆之中。此后,一起学画的同伴中有人考上了学校,务了正业,也有人放弃学艺,改做了它途,只有我戴着文化的枷锁,从南到北还在赶着美术界的场,一晃尽竟过了快二十年。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流浪到了首都北京。对于一个从小地方出来,而又执迷于艺术的人来说,北京无疑是一个梦想的天堂。这里不仅有美术馆,有大大小小的画廊,而且还有各式各样艺术品展示的“替代空间”。这无疑提供了我更多学习的机会,也加快了我赶场的频率。我还记得,那会儿我看过的展览,有罗丹的雕塑展,有伊门道夫的绘画展,有乔治与吉尔伯特的材料展,甚至还有博尹斯的观念艺术展等等,真可谓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了这些艺术大师的作品,通过感受他们的气息,吸取他们的能量,我才逐渐理解了艺术,理解了它的内涵与外延,其实,远不是我过去看到的那么局限。古人云:行万里路,破万卷书。我想应该是有道理的。人若要明智,大概先得多看,多了解。

    正是抱着这样一个目的,我乐此不疲地奔赴在赶场子的路上。饿了,一个面包打牙祭,渴了,一碗白水化清痰,尽管过程很辛苦,但心情却很充实。因为我知道,我的每一次奔赴都将会是一种收获,如同收获一场场精神的盛宴。

    后来,到了圆明园之后,虽然在园子里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有了相互吸引的能量场,但我外出赶场子的频率依然没有怎么减弱。当然,那时候赶场子的目的已经跟过去有所不同了,更多不是为了再去读画阅人,而是为了蹭吃蹭喝,填充饥饿的肚皮。圆明园时期的生活条件的确很艰苦,那时候艺术市场没有形成,创作换不来经济回报,大家也就只好勒紧了裤腰带做人,饥一顿饱一顿地默默坚守。但是,在各种展览开幕的场面上却透出一些喜庆,一般都会有酒会,有吃的点心,甚至有些还会在开幕式结束后安排饭局。这对于我们这些挣扎在饥饿线上的“贫困户”来说,无疑具有磁铁般的吸引力。于是,赶场便成了我们酒足饭饱的节日。从一个到两个,从两个到三个,人数越来越多,势力也越来越壮大。久而久之,我们这些人构成了一个阵容庞大的团伙,也由此就给外界留下了一个错觉,以为我们是中心,是场面上最活跃的一群人。

    我还记得那时候,每次展览开幕式结束最后剩下的一拨人,往往里面会有我,有徐一晖,有王庆松,有刘峥,有时还会加入进来胡向东与俸正杰等人。这拨人当时是以“艳俗艺术”团队的面貌出现的,在艺坛还属于新人,但在场面上却早已经混成了脸熟。曾有好心人向我们提醒,奉劝我们不要经常以这种蹭吃蹭喝的状态抛头露面,以免影响将来进入艺术史的形象。其实,道理我们心里都明白,可是在当时那种窘迫的生活条件下,朝不保夕,又怎能让我们沉下心来,屏住呼吸,甘愿去充当沉默的羔羊呢?物转星移,历史在不经意间便翻过了一章,当年那些一块儿蹭吃蹭喝的朋友如今大都已经功成名就,成了被艺术市场追逐的明星。遥想起当年,再比照当下,我有一种仿如隔世的感觉,一时间又想起了崔健老早以前唱的那首歌:“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

    当然,这种变化不单是别人,也有我自己。这些年我的人生也通权达变,发生了一系列重大转折。最大转折就是我放弃了艺术创作而转到了艺术批评。这是一种阵痛,犹如金蝉脱壳,需要置于死地而后生。幸运的是,我生过来了,并获得了批评的身份。随着身份的改变,我赶场子的方式也渐渐发生着变化,蹭吃蹭喝的岁月当然是一去不复返了。我在从事批评的同时,反馈回来的却是意想不到的光环。这让我有些琢磨不透,觉得取舍之间其实蕴藏了太多鲜为人知的奥妙。我的舍弃却让我有所得到,这令我想起了一位基督教学者说过的话:“决断产生飞越”。也许有些人失败不是缺乏判断,而是缺乏决断。对于我,似乎是在决断后一夜之间长大了,因为批评而获得了成熟的表情。此后,我成为了所谓的批评家,赶场子的次数由此也莫名其妙地增多了。不过,这以后不再叫赶场,而换成一个更加悦耳动听的词汇,叫着“出场”。

    这几年,我没少出场,尤其是近两年艺术市场火爆以后,受环境的蛊惑,我经常还会被迫出场。对此,我常常担忧,担心自己被经济大潮席卷而走。我的朋友王南溟曾经批评过“坐台批评家”。扪心自问,我也应该算在他的批评之列。的确,台是不好坐的,坐下来,免不了就要放弃一些原则与立场。所以,我坚持认为王南溟批评得对。但是,反过来一想,也不完全尽然,站在展览和作品的对立面,只是批评的一个角度。如果批评家们人人都不出场,那么艺术展览又为谁看?尽管“批评家是艺术内部的敌人”(奥利瓦语),但如果没有批评的敌人从内部去开挖,大众又怎样来理解今天这些稀奇古怪的当代艺术呢?其实,批评还有另外一种职责,那就是阐释。这就需要经常出场,经常走近对象,经常深入内心。只是对于我,永远需要警惕的是:不要因为获得了所谓批评的权力反倒遮住了原本犀利的目光,更不能因为今天变成了体体面面的出场,而忘记过去赶场时的艰辛。因为那里才是我求知的源头,蕴藏了我上下求索的精神。

2007.7.8于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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