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字”中迷失:艺术家和批评家
Lost in “Chinese Character”:Artists and Critics
文/吴味 Wu Wei
一、书法倒退的“界碑”:吴冠中的“试验性书法”
我在《吴冠中艺术的批评迷雾——评翟墨、水天中和鲁虹对吴冠中艺术的批评》一文中说:“从艺术的‘本体价值’看,吴冠中的艺术确实有巨大局限性的。这种局限性就在于吴冠中的艺术并没有在艺术本体论意义上,对中国传统写意(意象)艺术在艺术范式上做出根本性的超越,他来源于西方现代艺术形式主义、而又与形式主义根本不同的‘形式美’、‘抽象美’理论和‘形式构成’方法论,没有成为他精神突围下的、解构中国传统写意(意象)艺术本体论和中国传统文化本体论的新武器,却成了他精神麻木下的、呵护中国传统写意(意象)艺术本体论和中国传统文化本体论的新马褂。以至于他的艺术在本质上是对中国传统写意(意象)艺术的新拓展,而不是对现代艺术的新创造。”【1】这种局限性虽然主要表现在吴冠中的水墨画创作中,但在吴冠中近几年来(主要是2005年至2008年)的所谓“试验性书法”【2】创作中同样清楚地表现出来。他的“试验性书法”不仅没有解构传统书法的本体论,而且可以说连传统书法的本体论都没有掌握好。从吴冠中的“试验性书法”创作中,我们再一次认识了吴冠中是多么不懂现代艺术。
2005年以来吴冠中创作了许多“试验性书法”作品,吴冠中将它们命名为“汉字田园”。如在“走进798——吴冠中2007新作展”中《汉字田园》系列作品【3】:《天光化日提灯觅人》、《刀剑相吻》、《棘手》、《牛马》、《夸父》、《毒》、《蠹》、《足印》、《凹凸》、《目送归鸿》等;在“吴冠中2005年新作展”的《汉字田园》系列作品【4】:《我负丹青》、《姹紫嫣红》、《笔墨等于零》、《女人奔月》、《琵琶行》、《美丑缘》、《梧桐入秋》、《杞人忧天》、《伴侣》、《长松》、《想入非非》等。作为被人称作“现代水墨画大师”的吴冠中,以他的“画思文心”创作的这些“试验性书法”作品,我们完全应该对它们进行“现代性”的检验,看看他的那些所谓“试验性书法”离作为“现代艺术”的“现代书法”到底有多远。
吴冠中的“试验性书法”有如下特点:
1.与传统书法一样规范地书写汉字。
2.书写“少字数”汉字,对汉字做了变形,但变形程度极低,几乎与传统书法没有差别。
3.保留传统书法的章法(这也是传统书法本体的构成要素),只是多将传统书法较多的“从右到左”和“竖行”的章法,变成“从左到右”和“横行”的章法,极少数作品将几个汉字错落布局(如《目送归鸿》)。
4.字法结体平实、呆板、疲塌、丑陋(与“古拙”毫无关系),甚至连传统壮美书法的结体势能都没有,更不用说现代艺术表现主义的结构张力。
5.笔法书写稚嫩、生硬,点画偏平、呆滞、疲软,像是初学书法者的笔法。
6.在文字背景上洒上一些墨点和色点(主要是2007年至2008年作品),如《天光化日提灯觅人》、《刀剑相吻》、《棘手》;或画上一些淡墨线和色线(以色线为主),如《目送归鸿》;或在汉字点画之间填上色块,如《蠹》。但加入的这些元素与汉字书写及画面表达毫无内在联系,加之这些元素的毫无情感的装饰性,而使这些元素更显得画蛇添足,恶俗不堪,了无现代艺术的色彩形式主义的“意味”。
7.绝大多数作品落款“吴冠中”加“汉字公元纪年”(只有年份),与传统书法类似,只是落款位置常常显得唐突,落款书写与作品文字书写一样既无传统书法神采(连自己名字的传统写法都写不好),也无现代艺术匠心。
二、站立的文字“僵尸”:刘永刚的“类汉字雕塑”
我曾在《审美主体变迁与书法形态演变》【7】和《现代书法:从现代主义到当代艺术》【8】两篇文章中,分析了中国现代书法形态演变的3个阶段:现代主义书法(汉字夸张变形——类汉字塑造——纯点线抽象组合)——后现代主义书法——当代书法(当代艺术),分别大致对应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早中期、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和21世纪。今天,在当代艺术的创作中,以中国书法的文字形态为资源的创作,应该说不失为一种很有意义和可能性的当代艺术路向。然而至今鲜有成功者。2007年2月,刘永刚在中国美术馆为其举办的“站立的文字——刘永刚雕塑、绘画作品展”中,推出的大型文字雕塑装置《爱拥》【9】就是又一个失败的“经典”。
刘永刚的《爱拥》装置由102个近人高的“类汉字”石头雕塑不规则组合而成。这些“类汉字雕塑”塑造的都是一些类似汉字的结构(虽然也吸收了其他文字元素,但最终雕塑的形态类似汉字,所以称为“类汉字雕塑”),它有着汉字(尤其是比较象形的大篆文字)的笔画和结体特征,笔画的形状采用了类似中国古代方形青铜钟鼎的脚、柄的方形结构,“类汉字”的结体方、圆结合,每个“类汉字雕塑”形体宽而扁,像是两个“人”纠缠组合而成(也许这就是“爱拥”主题的来源),雕塑颜色似有两种:青铜色和灰白石头原色。整个雕塑在美学上显得凝重、庄严、肃穆。102个这样的“类汉字雕塑”排列在一起,更是显得有一股从中国文化的历史深处升腾出来的阴森之气扑面而来,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这些站立的文字,仿佛一个个站立的“僵尸”。难怪殷双喜面对刘永刚的这一宏大的“类汉字雕塑”装置时,涌入他的脑海中的第一印象“竟然是秦汉时的大型兵马俑场面” 【10】。而“兵马俑”无论多么壮观,不就是永远带着历史坟墓的阴森、腐朽之气的“文化僵尸”吗?
(欲读全文,请参阅《今日美术》2008年第2期,总第六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