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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求绝对的完美,绝对的纯粹”
                             ——与夏俊娜的对话
日期: 2006/9/27 13:35:48    编辑:     来源:     

对话人:伍劲  夏俊娜
时间:2005年3月18日
地点:北京丽都公园附近的一家咖啡厅

伍劲(以下简称伍):俊娜,这几年来你认为自己有没有什么改变?

夏俊娜(以下简称夏):心态改变了,心态改变肯定要反映在画上。

伍:相对过去,心态有怎么样的改变?

夏:成熟是必然的,到了这个年龄,对很多事情有新的看法,不再局限在原来那个很狭隘的观念里面,更能够去理解别人,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了,也能够接受很多以前不认可的事情。

伍:在画面上你觉得是一种什么样的改变?

夏:我现在的心态很开放,但我的画面却更加严肃、严谨。我所要求做到的基本的原则,比如说在结构上不能出差池,在人物的造型上要力求一种完满的状态。还有色彩方面,会对自己多一些要求。

伍:回顾你过去的十年,从95年到2005年这十年这个过程,你觉得你的作品经历了哪几个主要的阶段?

夏:我觉得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简单的说是三个阶段。美院毕业后的那一段,95年、96年,完全凭着一种年轻的力量,没有什么输不起的,就画呗!很有体力。到了97年至2000年中间可能会有一段反思的过程,希望能沉静下来,因为你可以看到非常非常多的刺目的缺点,一些显而易见的疵漏,我想是因为我在这方面欠缺一些能力,或者是能量。

伍:比如说?

夏:我手不能控制得很好,我的手感不是很好,也就是说我的手艺还没有到位,功夫还需要补课。那一段时间,一直到2001年我都在调整,在不断的巩固自己控制画面的能力。因为我知道很多女画家都存在这样的弊病,一流的感觉末流的能力。

伍:你所谓的功夫是指哪些方面?你最看中的是哪些方面?

夏:我觉得应该达到一个最基本的层面就是你能够顺畅的把东西表达出来。功夫说到底是造型、色彩和画面结构这些绘画的基本元素的完美结合。再简单一些,就是你的手和心能不能统一。

伍:你觉得你以前做不到?

夏:我心里想得很好,但我手上做不到。

伍:手上跟不上?具体的是色彩还是造型?

夏:我要求形色,还有感觉、笔触一笔到位,那是我的标准,我做不到。所以近十年的时间我在补这个课。现在我觉得已经慢慢接近这个目标的时候,我开始想下一个目标是什么,我可能会更关注画面,就像我的心灵会出现新的东西,我的画面也同样会出现新的东西,我不会刻意那么做,但我期待着那一天。这十年来所做的一切实际上都是在铺垫。

伍:很多人都觉得你近些年来画面几乎没有多少改变?

夏:要说微小的改变的话,我只能从我的心态上分我自己的阶段,但是从画面上来说,人们会觉得这还是夏俊娜的画,只不过今年画得紧一点,明年画得稍微松一点,就像一个周期一个轮回,其实我认为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你目前呈现的状况就是这么简单,这也无可辩驳。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可能会和十年前所追求的截然不同,表面上没有关系了,但底下可能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你是从这个东西生发出来的,没有这个基础,你不可能达到那个高度。这是一个台阶,你必须迈上去,否则就会永远停留在这个层面上,永远就只能是一个普通的女画家而已。就是功夫还行,挺有个性,但是其他的谈不上,我非常清楚这点。

伍:那你觉得女艺术家这个群体在艺术界是个弱势群体吗?

夏:这么说是不对的,弱势意味着她本身的能力有问题,但是女性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

伍:那问题出在哪里呢?

夏:她不要求自己啊,她们觉得无所谓,达不到也没关系。她会觉得我用不着花十年的苦功来锻炼我的心手的统一,然后我达到这个程度再提高一个层次,她想都不去想。但现在很多搞观念、搞前卫的女艺术家做得非常棒,她们甚至可能是强势的。

伍:那你对自己的人生有什么设计呢?我觉得很多女艺术家也很有才华,可是她们特别安于家庭生活,陷入到对它的一种热爱里去了。

夏:我也愿意享受生活。前一段时间我在外面差不多玩了一个月,我在回家的路上,突然那么渴望画画,我觉得真想站在我的画架面前,我拿着我的画笔,安安静静地画画,我心里有多么高兴,那种愉悦是任何物质、任何享受都无法代替的,为什么想画画?是因为我有新的东西要表达了。如果你是在重复,肯定会厌倦,放弃,我是因为画累了才走的。突然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肯定是我有新的东西了。那么这个新的东西会呈现出什么样的面貌呢?连我都说不清楚,谁都没有办法预测。这种新的面貌、方式、情绪呈现的时候,它是有价值的,它转瞬即逝,我想绘画的乐趣也就在于此了。

伍:很多人也很热爱绘画,也很乐于在画架面前的那种日常生活。但是我想你跟他们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因为在通常的概念中,你现在是一个很成功的职业艺术家。你对自己的事业有什么要求?

夏:其实,前几年没有什么想法,就顺其自然画。我是一个很随性的人,我是从淡泊里走过来的,走到这个阶段如果还一直淡泊的话,我会自省的。我不否认我后来逐渐有了进取心,我只是想画得更好。我的这种愿望特别强烈,我不希望自己沦为一个二流画家,或者说只是一个画卖得很好的画家。我想做得更好,我一定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我的生活也要为我的这些努力而让步,我会花更多的时间在我的画上。人生没有什么终极,接着往下走,只有越做越好,你才会更滿意。你要是越做越差,或者你走下坡路,或者是你离开了这个领域的话,那你就承认了自己失败了,我是不会认输的。

伍:你有没有尝试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看待自己在整个艺术界的位置?

夏:没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一定是非常非常的自我欣赏了,觉得自己已经很不错了。我现在远远没有那么优越的心态。

伍:你有没有从历史的脉络,人群以及地域等方面考察过自己和别人的不同?有没有想过这些问题?用商业说法来说,你觉得自己的竞争优势在哪?

夏:坦白的讲,我没有想过。你今天提出这个问题,我会想一下,我跟他们本来就不同,所以……

伍:是,本来就不同。

夏:所以就不同。我想你的意思是想问我的优势在哪,实际上我没有任何优势。

伍:那你的特色在哪?

夏:我的特色就是我呀!说白了,他们的优势在哪?比如说刘小东的优势,就是因为他是刘小东啊。我的优势在哪?就因为我是夏俊娜。仅此而已。

伍:夏俊娜区别于刘小东或者是区别于申玲肯定是有很多方面的。这些种种的区别形成了你作为夏俊娜的这么一个特点,对不对?如果用你自己的话来概括这些特点,你觉得是怎么样的?

夏:我活得特别随性,我想得特别少。我是一个执着的人,在绘画的道路上心无旁骛的闷着头往前走,几乎没有时间停下来观望。不知不觉地到了一个我预期要达到的目标,会觉得很欣慰,然后喘口气,擦擦汗,喝口水。那种欣慰可能远比你在路上东张西望要来的愉快。

伍:你很愿意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夏:对。任何事情都不曾干扰过我。我是那种特别执拗、倔强、百折不挠的人。对于我自己认定的事情,别人要改变它,推翻它,或者说甚至想渗透过来,要有一些小的修改,我都是不能容忍的。

伍:你在不断画室内的小女孩,古代的仕女这种题材的时候,你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夏:乐此不疲,有可能别人在看这些东西的时候会觉得千篇一律,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我觉得每一张都有很大的区别,为什么我们现在不看小说而去看图文之类的东西了呢?是因为没有时间。读画也一样,它需要时间,它需要有一颗静谧的心。但是,谁有这个时间呢?很奢侈啊,可是我有这个时间,我可以一步一步的推进,把它做得更好,相信我画最后一幅的时候,第一幅的毛病就已经看不到了,这是我的成功。只有我能知道我的进步在哪,但是你要说把同一时期几幅画放在一起让一个人来看的话,他一定觉得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差别。不过,你说那些大的推动,大的跨越,难道不是在一点一点的进步之中产生的吗?老子说:“急者不离,跨者不行”,必须得循序渐进。我对技术层面上的东西极感兴趣,如果我在这方面没有解决的话,别的方面都是奢谈。这是一个画家应该解决的基本的问题。

伍:是心手合一的问题?

夏:对,但别人会想你首先是一个艺术家,然后再是其他的。如果你先把自己定位为一个工匠,再升华为一个艺术家的层次,他认为是不对的。但我觉得这个先与后,是因人而异的。

伍:你觉得你愿意把自己看成一个工匠?
 
夏:是的,我愿意把自己看成一个工匠。当别人看到我的画的时候,会说,你无非就是画两人而已,最多也就画三个人,这有什么啊?说白了,我画一千个人也没有问题,那是不是说你画一千个人就比画一个人要高明呢?我大学一年级就能把一个人画的特别好。你能说那是一个终极吗?为什么画了十年还在画一个人呢?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是有说法,有道理的。如果能用语言表达出来,我要达到一个什么程度,那可能就不是画了,它是说不出来的。

伍:你觉得在艺术史上或者你身边的人里面有没有榜样?

夏:我永远只能关注我自己,我只能看到我脚下的路。榜样对我来说不能构成参照。其实我是一个奇怪的人,我一头扎进自己的世界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我会穷其一生建筑只属于自己的象牙塔。

伍:别人都想了解一下你平常在做什么,你的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它怎么样就形成了这样的画面。被画面吸引有很多原因,我认为是绘画本身的那种魅力在里面。它对于你来说有吸引力,对很多人也有吸引力。

夏:我觉得这个主题是符合我心愿的。就像一个建筑体是由很多框架组成的,少了任何一个枝节都不完整,不稳定,反映到画面上必然会出现败笔,出现败笔的时候画面会不协调。人家一眼就能看见你的问题所在,你只有把这些所有的框架都搭起来,完善之后这个主体才会稳定,如果能呈现出一个相对稳定的状况,它就能让你静下心来慢慢看,看清楚,如果它是在不停地摇摆不停地变动,我们会失去基本的判断力。

伍:反正我觉得你是一个在技术层面上特别苛刻的人,这也是你才华的一个方面,也许正是你的这种苛刻给你带来的这种成就。

夏:技术对女性画家而言,往往是负担,是羁绊,如果我也回避的话,我就无法区别于一般的女性画家,甚至可能不如人家。

伍:你根本就不甘于作为一个女画家的身份。

夏:假如有一天我的功夫可以和某些男画家相媲美的话,我是很骄傲的。谁都会玩感觉,谁没有感觉啊?你生的耳、鼻、目、舌都是用来感觉的,甚至你的每个毛孔都是用来感知的,没有人缺乏感觉。当然这扯得太远了,又扯到杜桑上面了。从纯绘画的角度分析,我反对这种后现代的说法。如果你还做架上绘画这一领域,那么对不起你必须具备这些基本素质,如果持摒弃的立场,就必须另创一种形式,要是能够走出来的话,你是天才。这种天才一百年出一个,我不是天才,我只是比别人有韧性而已。

伍:十年前你画的都是青春的主题,后来又有很多儿童的主题,最近两年又有很多古代的题材,你能讲讲这些题材和你生活的关系吗?

夏:有时候题材的选择也有偶然性,比如说创作《荷塘月色》,仅仅因为我妹妹的一句话,她说“姐,你为什么不画荷叶呢,你看那些荷叶多美啊”,这样一系列的作品就出来了,只要我觉得很好,我觉得这些题材是可以尝试的。一段时间我写诗词,诗词意境很有意思,我从小对中国仕女的美有我自己的一个概念。最初的印象是《聊斋志异》的那插图版画,那些古雅而诡异的女郎形象从小就深深的印在我心里。我的标准是绝对古典的,但是我不同于她们,我会加入这么多年来自己对美的新的理解和认识。这是一些很好的题材。就像当年我妹妹说为什么不画荷叶呢?我对自己说为什么不画仕女呢?这是我所熟悉的,而且是我的梦想,能够表达我情感的最好载体。

伍:你对于中国古典文学的兴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夏:从小。我家里有大量这样的藏书,我妈妈疯狂地买书,她可以没有吃的,但是她不可以没有书。后来上小学,中学,那些语文书对我来说就是小儿科了,从小就这样。所以呢,这是一个自然生发的状态,而且一直会延续下去。但是我想绘画的东西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为什么你会痛苦和茫然呢?艺术的支系可以延展到无限宽、无限远、无限复杂,就像恒河沙数,一沙一世界,一个支脉就是一个世界,没有尽头,所以它会一直吸引着我,让我没有办法放弃。

伍:你的绘画中有非常浓重的异国情调,为什么?

夏:异国情调?

伍:你有时候画那种完全是西方的样式,包括人物、服饰、背景等等。

夏: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跟我小时候看的书有关系。十九世纪的法国文学我喜欢的作家全都看过了。18岁之前通读了《巴尔扎克全集》,包括22、23、24卷非小说部分,耳熟能详。如果你有兴趣看的话,一定能够在那些文字里找到我的绘画根源和所谓的异国情调。你是学绘画史的,当年庞贝古城的出土和包括罗马艺术对法国的影响,它反过来对英国的影响,德拉克罗瓦、安格尔对土耳其对阿拉伯文化的兴趣,拉斐尔前派对希腊神话的热衷,这就是西方人的异国情调。如果我是一个西方人,我的异国情调一定是在东方。如果我是个东方人,我的异国情调一定是在西方,这很正常。

伍:原来它来源于你小时候受欧洲文学的影响。

夏:对啊。但另一方面我并没有放弃我们本土的文化。两个方面我都在齐头并进,都是我想要的东西。就像一粒钻石和一块翡翠,你说哪个更珍贵?如果能二者兼得的话,那我一定要把它都攥在手里。西方就是钻石,东方就是翡翠,它们都是宝贝。我在生长,就像这枝根系可以生长到无尽头,直到我死。教育的拓展和完善是我自己完成的。是不是学院教育可以培养出一个所谓的专业画家,或者是一个所谓的有风格的画家?我现在持否定的态度。只能说美院给了我技术,而且可能只是给了我对技术的要求,甚至都不曾给我技术。如果我对自己有要求的话,筋疲力尽我都会做下去,我达到目标以后会反过头来实现我小时候的梦想。这个过程可能别人没有看到,可是我自己很清楚。

伍:其实你这么多年做的事情,都是对你小时候的梦想一个实现的过程?

夏:对。因为你是成年人了,你小时候的梦想可以有能力,有机会再延伸。

伍:从小到现在,你觉得你的心态没有太大的变化?

夏:没有变化,我这个人是绝对抗氧化的。我如果能这样一成不变的做下去的话,是一件好事。

伍:你从外地来北京读书的过程,在别人看来是非常顺利的,简直就是一帆风顺,但实际上我想你也经历过很多的波折。你觉得它们对你的绘画有多大的影响?

夏:一开始是一种很盲目的状况,没想过说我这一辈子就是画画了。为什么会走到今天?是什么疯狂的想法让我放弃了所谓的正常的生活和乐趣?我除了画画,就画画,我最多不过出去参加一个活动,还吓得半死回来,生活对我而言不过如此。我的朋友,在我忙的时候从不敢来打扰我,打电话都要掂量掂量俊娜是不是在画画。但我知道没有什么比画画更能安慰我,更能给我力量的了。我现在得到的一切,包括我现在平稳的生活和平稳的心态都是来自于绘画。它给了我这么大的恩惠,如果我没有拿我全身心的热情回报它的话,我是不踏实的,即使是偶尔出去玩,也是虚虚的样子,觉得总有一个声音在叫我回去赶紧画画,投身于工作。我要求绝对的完美,绝对的纯粹。

伍:现在还有没有什么梦想?

夏:我的梦想,其实可能是比较幼稚,我希望我能有朋友。大家都很忙,大家都很累,大家都很疲惫,来一个魔咒,大家都露出笑容,太阳照在脸上,一些物质的东西到了一定程度不用再去追求,互相能够体谅,互相能够关心,互相能够有爱。我特别渴望我周围的人不再是满脸的疲惫,不再说很无奈,很悲伤,而且我也希望,我能给他们带来快乐。

伍:还有呢?

夏:如果能让我像一棵植物那样活着,那样自然的生长着,不要指望我开出花来,也不要指望我结出果来,更不要指望我长成一棵大树,再收获什么,我会好受些。不过你凭什么超然于物外,这是绝对的理想主义。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陷入生活的泥沼,甚至要在泥中打滚。如果有好的心态,打个滚再出来洗洗,接着生活,也是一种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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