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水晶所擦伤的缓慢声音头巾
竖琴的泪水总是昂贵的,作为对TAPIES那些带有复仇女神味道的"次要缪司"的"奢华的丢掉",古丽·斯坦的奇幻国仙境为我们匿名了油画那最昂贵的"寂静"。在我看来,女性画家古丽·斯坦新的油画异声是当代混淆语境下"为水晶添进花瓣"的允诺性发声。油画家作为女性另一重更麻烦的公民身份,无论是星空下的新嫁娘的"最柔软的弓",还是女权主义者的着火了的夜莺,都被选用为继续被遮蔽的缪司,而在少有的,用身体的信仰向我们展开层层穹顶的女性艺术家群落里,比如古丽·斯坦近几年系列性的油画创造,正返身而回,为这个贫乏的时代编织"寂静"(Silenzio)的嵌星飘带。
古丽·斯坦曾将她的一幅早期油画比喻为"Circle Waltz",据她说这是一张爵士乐唱片的名字,油画的华尔兹舞,这是一张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唱片。她说油画就是一种重新的"发声",竖琴并非仅为诗人所有,被信仰所冲刷的贫瘠大地上,也并非只有诗人留下来。油画是Gulistan(她的神秘的签名,如同她神秘的血统)的声音,是抵达的带着闪电的但是最安静的水;油画家作为古丽·斯坦的另一重身份,为她找到了最安静的火车(她用习作回忆她9岁坐火车从阿克苏出发),最安静的作品油画护照,最没有敢出声的祈祷。"寂静"(Silenzio)是从哪一重国度开始的呢?如果考虑古丽·斯坦的名字含义,意为花的国度(花国)。油画作为这个女性为我们展示的最安静的灯的花朵,犹为弥足珍贵。借用苏珊桑塔格的那个概念"重点所在",我倾向于将古丽·斯坦的作品世界命名为"油画的元音",更确切地说,基于对古丽·斯坦油画奇幻国的想象力的"购买"--古丽·斯坦毫无疑问地"少有的"从艺术女神那里"购买"到了油画那寂静性质的"元音",在这个喧嚣的被遮蔽了夜莺歌声的时代,她是少有的用”寂静(Silenzio)”来重新发声的女性艺术家。
我注意到古丽·斯坦最近向我推荐的一张唱片,有着超现实封面的由法国的新爵士乐钢琴家BRAD MEHLDAU发声出的"缓慢"幻象。这张2002年出版的唱片古丽·斯坦2005年才听到,缓慢是寂静的另一重身份,古丽·斯坦告诉我,去年她很多时间都在她的画室里工作,而今年她在画室里的时间少多了,油画作为一种更慢的抵达,充满了秘密的预兆。我知道古丽·斯坦最近着迷于巴哈的钢琴平均律,听的是一个很旧的历史录音版本,还有前苏联钢琴家玛丽亚尤金娜的钢琴唱片。她给我讲了一个海报设计师蒙古奇的事件:在访答录中,蒙古齐回答他的业余爱好是什么的时候,说"在睡前听妻子安娜的大声朗读"。显然这种对唱片的精神朗读为古丽本人那最安静的油画王国找到了一声音的对位,当然是次要的赋格对位。
古丽·斯坦的"唯一"发声隐现着时间和空间所交相编织的金带,作为前舞蹈学员,或者作为曾在丝绸之路跟随国家考古队工作的人员,古丽·斯坦曾在她的画展上强调她的油画的"考古学"词汇。一般而言,画家和旅行总有一双"走出无尽乡愁的鞋"相紧密联系,这种对漂泊的在场眺望和回望,使艺术家的内在身份总是不断地"换了帝国",古丽·斯坦的油画也着力诠释这一重漂泊者所携带和走开的乡愁,并以此出发,延伸出那"走不出记忆的天空"的流亡命题。脚到底在哪里?或者,那空着的,被放在路上的绣鞋(古丽本人喜欢的一幅作品)在哪里?旅行是脆弱的吗?母语是脆弱的吗?我们的身体在的地方是脆弱并不可知的吗?而这华丽的旅行是古丽·斯坦那"有意减弱的灯",是收进身体里的一张叫"应答祈祷"的唱片。我注意到古丽的油画作品在别的艺术家变"强"的地方,她反向行之,拧暗星空的灯,变"弱"--以致于有的时候牺牲唯美的氛围色调,但这体现的是寂静的另一重奥义吗?在最弱的时候,万物重新生发。而这种"弱",我们在GIOTTO的作品里看到过同样的"被撞击又被隐蔽的星痕"。
而只有详细考察过中世纪如GIOTTO 及SIMONE MARTINI的壁画作品后,我们才能理解古丽·斯坦在精神气质上的零度星空,和她那手中暗藏的时间的悖反绳结。而在另一方面,我犹为注意她的那幅意大利教堂穹顶的"未完成"的油画作品。可能再也没有另一位艺术家这样画,这只能是古丽的画(却属于我们所有人共同的眼睛)。第一次看到这幅油画的时候,我的眼前产生了如信仰般强烈的幻象,特朗斯特罗姆的诗句从我嘴里脱口而出:"一个没有面孔的天使抱住我/用低语穿透我的身体:/自豪些,不要因为你是人而感到羞耻",而在那穹顶下热泪盈眶的我们会发现:"你体内的穹顶正在层层打开/你不会完善,一切都已注定,"你"被推入阳光喧嚣的广场,穹顶在他们体内层层地打开"。而那些穹顶的石头是什么?我看见那石头如泉水般地"涌出",或者说,在古丽的这幅画面前,我感到了艺术家所创造的大教堂穹顶,石柱如"泉涌"般地被信仰所打开。狂喜和宁静交织的"复活的圣火",让我们重新开始生活。在完成这幅作品快半年之后,古丽·斯坦看了那部塔可夫斯基的电影<安德烈鲁博辽夫>,那里面的造钟者,鞑靼和被信仰所抛开的大地,历史的烟云重锁,画圣像的"说俄语的乔托",河流上空暴风雨的弓---让古丽告诉我说,(这部电影)"让我自己也重新理解了我自己的这幅画"。
而在另一方面,古丽·斯坦的这种"油画元音"更多地隐蔽在她"寂静"的女性艺术家气质之内。想一想俄罗斯大诗人曼德尔斯塔姆的那首诗歌吧:"姐妹们,轻重带着同样的标志,"而重要的是,如诗人所预言的那样,"又重又轻的玫瑰,在徐徐涡流中/被编结成双重的花环"。而古丽·斯坦的"油画元音"也同样平衡了轻与重,这是我视古丽·斯坦"固执"的,甚至"弱"到"黯然失色"的作品为竖琴最珍贵的如歌的旋律的原因所在。而我以前也一向认为,这种在所谓的"唯美"层面之上的"元音"只有在真正的诗人手中所被掌控,这也正是被艺术女神所吻过的,只给予被选中的一小部分人的"炽热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