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说起在东,诸家都会联系到一个 “玩” 字。他确实会玩。 陶瓷, 古董,石头, 红酒,什么东西到他手中,都可以玩到个极致。然而,玩物只是他生活的表相,玩世才是他心灵的实照。
90年代来大陆,在东说他是来 “寻古”, 追寻失去已久的古代文人的生活情趣和意蕴, 以摆脱台湾的沉闷与乏味。但有趣的是, 遍游了内地名山巨川, 街头巷尾的他, 没去隐溪幽林棲居, 却在最为摩登的水泥森林上海落了户。自此可知, 他与古人的交流并不需假借周遭环境物体的依托,而只须通过心灵的沟通。
在东喜欢读书,思考。更多的是用他的画与古人的诗文进行对谈。每次看他的画, 总觉得他有佷多要说,且总是意犹未尽。他爱用古人诗文入画, 但从不拘泥于表面的阐释。因视觉再现从来就不是他的着眼点, 画面上留下的往往只是他与古人斟文酌句, 神游世间的痕迹。时空的错位, 使他的画总有一种隔世梦幻的感觉。 这可能也与他早年的超现实主义熏陶不无关系。
身处灯红酒绿的闹市上海,在东的画却总是毫无浮气,也不故作深沉。他的画,造型色彩简洁明快,渗透着一股特有的恬淡幽静,飘逸洒脱的气息。他自由地游走于各种不同的绘画媒材之间,画中物体无不信笔使然,却又都意味深长。此次四组绘画分置于书斋, 茶室, 禅房, 庭院的独自空间。 显然,在东是想通过营造假想的古代文人的生活空间, 与之有更为近距离的对话交流。但无论是空间设置,画幅陈列,或画面表现本身,并不在意真实的再现, 既不师古人, 也不师造化,无不尽是他与古人间自我意识的观照。奇花异石,僧人凡子,尽置于冥想的幻景中,诚如张颂仁兄所述,“江湖尽变杳冥,明媚转生幽邃。”
禅房中是八屏禅宗始祖达摩的组画。不信佛的在东说他是对禅宗中处世的理念动了心。有关达摩的描绘自古以来不乏大家手笔, 但这似乎并不是在东所在意的。我想他是通过画笔画面置己身于其中与禅宗始祖探讨人生在世,处世,行世,玩世的体验。谁能说画面中的圆脸不是在东自家? 或许他正与达摩置换时空探寻真谛。
书斋中的五幅 “真乐” 图是届次点睛之作, 出自明代袁中郎给龚惟长书信中提及的五种 “快活”,历数世间所能想象的种种行乐之事。人们或许视之为诗文的插图。我看则不然。恰似他的达摩组图,这里在东是将自身置换于袁中郎所述之时空,体验文人玩世行乐之道。画面给人的恍然隔世之感,实为他对现世周遭的怅然之情。袁中郎之言,在东必是深有感触。他所崇尚的六朝文人飘逸洒脱的人生处世态度,不也是行乐之道吗? 由此联想到的李白诗中“行乐须及春” 之句。春乃早,及春乃及早也。及时行乐, 是在东从中的体会,亦是他玩世的心中实照。看来,在东一路走来,在入知命之年后逐渐悟出玩世的真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