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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创作跟我这个人一样如同白日梦
                             SUNDAY-ART访谈
日期: 2006/11/9 15:50:24    编辑:     来源:     

SUNDAY-ART:从1996年开始,你的作品先后经历了几种不同的创作手法和选题的变化,在这些作品中融合了传统的实地拍摄、电脑合成、甚至更直接地在照片上染色的方式。其中有人像、静物、风景,也包括装置。在这些作品背后,你能否描述一下主要的创作思想和动机?
HL: 整体的观念是从中国传统入手。一个是对宋朝院体绘画的兴趣,有一阶段油画画不出来,就开始尝试做了一些小的装置,便开始了摄影。后来就用了一些宋朝花鸟的院体画,在形式与构图上考虑借用宋朝团扇的那种方式,开始没有考虑好,借用宋朝团扇那种不规则的圆形,考虑到现代人的审美,就更加往广告的那种方式上转变,圆变成了很规整的圆,图像更加清晰,所找的背景颜色也更加干净,很鲜明的颜色,比如说黄色、蓝色。而古代画在绢上的团扇本身时间久了是会变成那种暗褐色。
面对现代社会。我所选择的是那个时代的图式,画面的结构方式是宋朝的。那些画面里面以前活着的鸟在我的画面里变成死鸟。死鸟作为一种观念性的符号,其实是延续我在油画创作时的观念,这个死鸟可能是我自己。按照存在主义哲学家海德格尔说过的话“面对现实,我紧闭双眼”,这样的一个哲学背景思考问题,实际上也是对逝去的、传统中美好东西的一种怀念。
应该说是一种比较可怕的矛盾心态,包括我拍的苏州园林、紫禁城、故宫那种风景,也是一种矛盾,中国的传统文化不是完全美好的,既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东西。这是我对中国古代文明的一种认识,不能说我批判她或是赞美她,我只是把我理解的中国传统文化用我内心里的一种存在展示出来。
就像一个诗人曾经说的那样:“我热爱,并仇恨我脚下这片土地。”处于这样的一种矛盾。
SUNDAY-ART:在你的作品中有很多灵感来源于对中国古典名画的一种重复或复制。这种重复和复制你认为在今天对观众、以及你个人是否具有特殊的意义?
HL: 首先,宋代绘画对于当今中国人来说,大家并不很了解。中国自身本来有很优秀的文化,在今天中国人都慢慢地淡忘了。经济大潮的冲击,在这种社会状态下,很少有人再去思考中国人内心当中本身与血液有关系的东西。那么在我提倡这一点的时候,实际上也是在进一步发扬或是告诫大家,这种东西是很美的,我们曾经所拥有的,现在都失去了,这是一种对逝去的文化的怀念,对失落的故土的怀念:还乡与乡愁。
我个人,骨子里边还是有一种中国文人的那种“悲秋”的情怀。
SUNDAY-ART:如果从另一个角度理解,对于观众来说,他们是否需要预先了解和知道那一时期的历史,或是对古画的原始背景有所了解之后,才能真正理解你的作品。
HL: 如果观众比较了解古代文化的话,那么再看我的作品他会觉得更好,因为一个传统啊,她并不是很容易就被割断,很多我们现在的审美方式都是从传统过来的,即使他不了解宋代,或古代文化,但传统遗留下来的在人们的脑子里还是会有个烙印,他还是能够理解,还是会认为它是美的东西。
SUNDAY-ART:你认为你的作品会激发他们对这种烙印的反应吗?
HL: 这个很难说,因为现在的文化都是比较快,不可能说他看了一张画后,就会反复思考,我认为这都不大可能。在我的作品当中有一些让人不舒服的美。记得吴亮说过他对我作品的感受:“作品表面很漂亮,但仔细一看又不舒服。”也许这会引发人们去思考。比如说很漂亮的花卉,构图也很漂亮,但会突然发现一只鸟,躺在那里,下面有一滴血。给人们一种针刺的感觉。
SUNDAY-ART:在你经历了各种不同方式的摄影和创作之后,从概念上,你认为自己是一个观念艺术家还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现代摄影艺术家?或许这种区分本身没有任何意义。
HL:我希望扮演一个观念艺术家。在这种时代,最主要的是艺术家应该表达自己的态度。如果仅是传统意义上的摄影家、画家,甚至是国画家的话,我觉得都没有意义。中国画从“五四”以后,就曾提出中国画的改良与革新。近一个世纪了,这种改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进展,而且有些时候都走偏了。那么实际上,所谓对传统的改革就是一个挪用——把她本身的意义改变,她的形式可以保留。我用摄影来描述一个传统样式的画面,首先就是一个改观,另外我再从自己的观念和态度上,强调一下,那么所谓的传统就完全改变了。
SUNDAY-ART:改变传统方式是不是你创作中的一个潜在动机?
HL:不能说完全是为了改变传统。对传统的认识和挖掘可能是我创作的源泉。包括最近做的飞天。飞天是最具中国特色的东西。人们,包括世界对于中国宋代的绘画不很了解,但对于中国敦煌的壁画很了解,飞天这个形象可能都会知道。飞天实际上是两种东西的结合:一个是道家的羽人,天空中飞的人,和佛教两种文化的结合。形成了飞天这种形式,实际上是中国古人对不能达到的境界的一种想像。
现在,宇宙飞船可以上天,飞机很容易上天,那古人是不可能想像这些的,我想把这两者作为一种对比,就是说把古人的想像和现代人的已经达到的东西并置在一起,造成一种意识上的冲突。
SUNDAY-ART:如果让你个人选择,你愿意观众的认识更多的倾向于哪一个方面 ?
HL: 我觉得我的作品首先是一种呈现,首先我希望大家都喜欢,至于人们怎么看,这一点很难说。因为一个艺术家的东西,让别人完全理解是很困难的。我运用现代广告的方式。比如说很漂亮,同时也延用了传统的审美方式,比较优美。我觉得现代艺术对我来讲还是应该以美为主。首先要好看。
SUNDAY-ART:好看是不是在你的作品中比较重要?
HL: 的确是很重要的一点。 现代作品中的所谓的观念,实际上就是一种想法。在作品中如果你没有把自己对人生的态度、世界的认识和理解表达出来的话,剩下的仅仅是一种形式。仅仅有审美肯定是不够的,作品还应该表述你的看法。
SUNDAY-ART:在你的作品中始终保留着一种艳丽的伤感、晦涩的嘲讽、对自我哲学意义上的反复追究;在艺术形式上也有一种异乎寻常上的严谨、苛刻。在近几件作品当中,例如1999年的《10月1日》、《我是飞天》、还有《我梦见我在阆苑遨游……》 , 从观念上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仿佛摇身一变更加自由起来,突然从那种传统的寓言模式中解脱出来。这几件作品,强调了主题的荒诞性和反讽的意味,也更加迎合这个时代的特征。更有趣的是你的形象从《1999年10月1日》里面的那种平稳、祥和,变成异常的艳丽妩媚,甚至有些做作。你是否在做一种观念上的转换,从一个幕后工作者,一下走到舞台的中央?
HL:在我做仿宋的作品的时候,我感觉到这种方式已经做绝了,那么我肯定要考虑一种新的方式。经过了很长时间,当时我的想像力有些匮乏,忙于作别的事情,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1999年10月1日》的作品,只是开了一个玩笑,当时考虑我画册中要有自己的形象。结果就做了这个照片,展示小鸟和我之间的关系,出来以后看上去更像一个作品。
至于角色来回变换是必要的一个阶段,从一个旁观者然后到自己介入。我也考虑了一些行为艺术的方式,自己来介入。本来“飞天”想找些女孩来做,但突然感到我所要求的意义就缺乏了,这件作品的题目是《我是飞天》,那么它的意义就扩大了。我把我自己比喻成“飞天”,就是我现在的想像力和现代高科技的一种关系。如果是一个女孩的话,那只是摹仿敦煌的飞天在飞,仅仅是古代和现代的关系。现在就是三者之间的关系,我——现代——古代,这样三者的关系。外延就扩大了。
SUNDAY-ART:近些年里,现代技术已经成为影响艺术家作品的一个重要因素,你是如何看待它的重要性的?
HL:现代科技在今天我们都无法避免。启用电脑合成做作品,这只是一个过程,最主要的还是你个人的想像力。想像力的缺乏,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很大的特征。所以说,想像力仍旧是最重要的。
SUNDAY-ART:整个世界范围内,越来越多的艺术家运用影像的方式来展示自己的观念,有人说:“今天是一个影像的时代。”在上海今年11月份的诸多展览当中我们也看到了数量之多的影像作品,你个人觉得你的作品在其中会有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你的作品是否可以代表一种新的影像方式?
HL:一个影像的时代不是中国现代人想出来的。在西方,美国已经存在半个多世纪。在我做第一件作品时,我已经感到了这种压力——影像对我们生活的压力。实际上是它规定我们的生活,它左右我们的审美。
这样一来我们的任务就显得非常大,我们如果还是以传统的方式进行创作的话,很多人就不会去关注。以前我画的油画、版画,有些表现主义意味和哲学意味的东西,我把它们称作形而上学的作品,就很少有人去关注这些,因为时代不一样了,这个时代需要更直接的东西。摄影恰恰提供给我们这样的一种方式。
那么就我的作品来说,应该是具有先驱性的。最早从中国古代文化的角度挖掘影像的意义,可能我是最早的。这一点是没有人能替代的。现在有很多作者,像王庆松,也包括我的学生,也运用了很多方式,其实都是我的那种方式。运用中国古代方式,我觉得我是第一个人,很难替代。从1997年在荣荣他们编的《新影像》画册,我在其中以中国古代既艳丽又凄惨的那种方式,我是第一个。
SUNDAY-ART:中国古代传统在你的思想世界里有多重要?你认为这些历史遗产对今天的文化会有意义吗?
HL:可能不再有什么意义。古代这些东西说起来很腐朽,那种生活状态。但像我这样的人说起来很难克服这些:散漫、懒散、没有责任心,这样的一个人,每天只是喝茶,散淡而已。《金瓶梅》这本小说对我的刺激非常大,我特别想过那样的一种生活,例如在吃上的讲究,举个例子,西门庆请客,在院门口,为了挡住后面他觉得不好看的景象,在前面放了一个很大的雕花漆屏,这种审美非常有意思。现代生活太机械了,现代人缺乏情趣。
在我修照片前,我会先开音乐听一段古琴,燃一支香,沏好茶,那种感觉与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一种超然的感觉。在我修那些山水照片的时候,眼前只剩下山水,那种感受非常美妙。现在就很苦恼,很容易就被打破,为了生活其他别的事情,没有这种闲暇面对自己,这是很痛苦的事情。
SUNDAY-ART:在你早年的创作经历中,绘画一直是你的主要创作方式,甚至占据了你创作生涯的大部分时间,与你今天的作品相比,它们之间是否始终有着潜在的联系?
HL:这种联系可能是我一直对生命哲学的关注和研究,它也是早期绘画和今天摄影之间的一种联系。从最早,我的作品跟宗教的关系,以及存在主义的那种方式,包括初期的摄影作品都比较接近。现在我更多的是想从另外的角度去阐述我的观点。对生命本身意义的研究我不会放弃,一句套话“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大学时期,父亲的去世,当时就开始考虑这些问题,又受到叔本华著作的影响,大概至今十多年的时间都在影响着我。当时绘画的方式可能没有找准,作品缺乏魅力。
SUNDAY-ART:艺术家的工作方式和展出方式在今天似乎显得格外重要,而作品自身的意义往往依靠在这种行为方式之上,导致人们更多的是关注事件的发生和预期的效果。你是如何看待这种现象的?
HL:我觉得我在这一点上还是比较传统。我个人认为一张东西的经典性和它的时间性,不在它一时的效应。比如说过多少年之后再拿出这件作品,应该仍然是比较完整的东西。或许是因为我内心当中比较固执的古典情节。
展览方式我觉得在现在是非常重要的,怎么来把你设定的一个空间控制住。现在还没有机会来单独设定一个自己的展览,每次参加的多是联展,多半是被策展人来限定。所以说,这也是让我觉得悲哀的一点,总是别人在划定你。我很想自己做一个个人展览,我的一个阶段性的东西,然后给出一个主题。目前来说,我最想做的展览是我对中国山水画的一种理解,题目叫“林泉高致”。是宋代一个画家郭熙所著的一个画论的名字。
SUNDAY-ART:今天,中国很多前卫艺术家似乎都在做着相同的一件事情,发明自己的形象,扮演和推广个人的艺术观点。他们更注重眼前利益。像你这样的艺术家多半是在一种无助的境况下,孤身一人地不断实验、创新你的艺术观念和艺术方式,实际上并非能够代表所谓的中国前卫艺术主流方式。
今天的主流方式,如同我们已经看到的比较活跃的艺术家,无论是国内的还是海外的,更多的都是在迎合少数策展人、批评家,以及国际范围内大大小小艺术机构和组织的标准、口味。在这个圈子里面有很复杂的利益冲突和意识形态上的交易。你是否同意这种观点?
HL:不得不同意这种事实。但是回过头来说,我还是我。像他们那种方式,对自己有些过于残酷,对自己的观点不断的重复,我认为,在说第一遍的时候就是假的,到说了十遍的时候,就是真的了。 我觉得艺术家就是他的生活,真实一些。
SUNDAY-ART:作为一个艺术家,你如何理解自己的作品和所从事的工作? 你认为它是一项事业吗?
HL:艺术创作仅仅和我的生活有关系。以前也曾试图把艺术创作作为一项事业去看待,但是觉得太沉重。即便我把他作为一种事业,但它并不会像一个产业那样,投入就会有回报。艺术创作本身不会给你太多的回报,但对我的精神回报却会很多。它是我的生活,我活着就会想很多问题。
实际上,我的创作跟我这个人一样如同白日梦,每天好像都是一种梦游的状态。我也开始做了一些关于梦的作品。我觉得梦可能跟内心的真实比较接近。 所以,艺术家把艺术当成一项事业的话,我估计可能就会把人本身的东西扭曲得很厉害。
艺术是生活的一部分,我活着就需要这种方式来支撑我。我很难想像,没有创作的生活,没有审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生活。这可能是支撑我生活最重要的一点。
SUNDAY-ART:写作在你整个的生活当中有多重要?你也曾写过一些短篇小说、评论、诗歌等。
HL:写作?现在只写些日记。写作我觉得比我的艺术创作更重要,可能因为我是一个很典型的中国文人的缘故。在中国,文字的魅力要大于任何东西。我特别希望将来我身后能有一本很厚的书,我的著作,或是文学、随笔,这样的东西。让我的儿孙,在某一天不经意的情况下看到他祖上写的东西。因为中国人对文字的崇拜是超过一切的。但是现在心态很不好,静不下来。
SUNDAY-ART:你对音乐的兴趣有哪些?
HL :音乐,最早听施特劳斯的圆舞曲。改革初期最早进来的,如《悲怆》等柴可夫斯基的东西,很喜欢。后来转向巴赫,到现在,骤然就都不喜欢了。现在,只喜欢中国古典音乐,箫、古琴。西方音乐的只听巴赫的《马太福音》。
SUNDAY-ART:你认为文化素养的高低对一个艺术家重要吗?
HL:很重要。如果一个人没有文化,他对这个世界都很难辨别,可能只是凭直观的感受,凭直觉做事的一个人。仅仅以生活本身为一个标准是不够得。
SUNDAY-ART:你认为今天的中国知识分子所体现的社会价值有哪些?
HL :按照韦伯对知识分子的定义,严格意义上没有。他们对社会普遍没有责任心。像马尔库塞、格林伯格那样对社会的批判,他们游离于政治、政府之外来看待社会。中国人很难做到这一步。他们不是这样的。精神上的对抗,不公正的待遇,受苦,如果给他们好日子过,他们还会吗?每年100万,搬到故宫里去住?他们肯定会去唱赞歌。这种标准很难说。在解放战争时期,高小毕业就算作知识分子。所以严格意义上讲,中国知识分子,没有。
SUNDAY-ART:你对欧洲的印象如何?
HL:欧洲,我不喜欢,很腐朽。什么都很完美,很满足,感觉没有什么需要再做的了。中国相对来说,充满活力。欧洲文化对我们影响很大,但是在我研究中国古代文化的时候,就觉得中国山水很美,欧洲的山水很不好看。建筑很好,但与我们没关系。
SUNDAY-ART:你在比利时的展览,观众对你的作品有何反馈?
HL:猎奇吧?观看一种异国文化的态度。
SUNDAY-ART:你感兴趣的现代西方艺术家有哪些?你的作品是否受到他们的直接影响?
HL:Cindy Sherman, Jeff Wall, 荒木经唯。他们的作品让我们了解到一种方式,很难说是一种直接的影响。近期,那个日本小女孩森万里子的作品让我很感兴趣,电脑合成的方式,受到了些启发。徐克的电影最近我有些也很感兴趣,武侠片,飞来飞去的,打得很过瘾。
SUNDAY-ART:你对今天的年轻一代有何看法?
HL:对于今天的年轻一代,我没什么可说的。无言以对。
SUNDAY-ART:你的小孩今年已经9岁了,你对她的教育成长有何关照?
HL:用句套话来说我要给她留下一个读书的背影,只能是这样。我是一个好学的人。其他的事情由她母亲管。帮不了她太多。
SUNDAY-ART:再有就是2001年,你有新的梦想吗?艺术家的成功需要得到公众和社会的推崇,这些对你重要吗?
HL :梦想很多,进入威尼斯,赚很多钱,建一个园子,把瀑布引进来。我希望我的住处能有一个瀑布。至于名誉或公众的认可其实与艺术家个人无太大关系,最多会变得有钱了。按照有人的说法,有钱可让你安心,不担心了。
我希望大家都来喝茶,心安,不要你争我夺,让心安静下来。饮茶跟宗教的力量差不多,一种生活方式,像乌托邦。乌托邦在今天仍然很重要,现代的人都很贫乏。 有一个算命的说我43岁的时候,不愁吃穿,就是2003年。我等着那一天,不愁吃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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