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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事件的能量、爆炸和记忆
                            
日期: 2006/12/9 11:14:02    编辑:汪民安     来源:     

纪念性,这是人们运用历史的惯常方式。人们从历史的鸿篇巨制中选择性挑出几个非凡片断,并将之雕刻成丰碑,在上面谱写光芒,供无数的后来者凭吊,并让那些后来者在这些历史片断中获得激发自身的力量。这,是人们使用历史的惯例――用尼采的说法,这是尊古的对待历史的方式。但是,这种丰碑式的对历史的精雕细刻,毫无疑问遗漏了诸多琐碎细节,它是对历史细节,尤其是对那些日常生活细节的压抑。因此,不可避免地,人们要用历史的琐碎来拆毁历史丰碑,用历史的生物眼光来拆毁历史的观念信仰,用身体的历史感知来拆毁主观的意识形态误认――人们将沉默而边缘的琐细历史来取代辉煌的丰碑性的英雄历史,从而借此驱除丰碑感,驱除历史的严肃性,驱除历史的令人压抑的庄重叙事。

 

但是,张念并未追赶今天的这种对待历史方式的潮流,相反,他还是采纳了丰碑性的历史叙事,他还是以历史的纪念性事件作为主题――这使他同今天的艺术趣味多少有点背道而驰。张念重新回到了这种纪念性,但是,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回归。纪念性和丰碑,在张念这里,具有不同的价值。如果说先前的纪念性和丰碑具有历史的激励功能――它是丰碑,因而值得纪念――但是,张念却完全不同。还是那些纪念性事件,还是那些历史丰碑,甚至还是那些革命事件,但是,张念却将画面进行自己的虚化处理,他偏离了原有画面(图片)的谨严、逼真和庄重,而只是让画面布满丰碑事件所特有的能量。同样,张念并不强调它们对于今天的历史意义,也无意将纪念性事件作为激励人们的手段。张念强调这些事件本身的能量,强调事件本身的爆炸性效果,强调事件的非常效应,而不是强调事件的内容、性质和意识形态取向――这样,我们看到,张念呈现出各种各样的事件,它们的性质和内容并非一样,但是,这些事件都具有震撼性,都具有事件本身的激烈强度,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张念的画面总是辐射性的,总是有一种光芒从画面的中央向四周强烈地辐射开来,似乎这些事件的能量过于集中,过于充沛饱满,以至于不得不自发地由里向外地四溢而出。张念以图片和绘画的方式来处理这样的事件――一方面让事件的瞬间性得以表达,一方面让事件的能量再次在记忆中爆发。

 

充沛的能量,爆炸性、激情和决断时刻,是张念挑选历史事件的基本原则。人潮、空间、运动、快感、就义、领袖,这些非常事件,恰好具有这方面的素质。更准确地说,政治性事件,通常具有这样的素质。因为,政治性主题通常包孕了重大能量,它置身于历史的决断时刻,并使意志在它自身的巅峰中燃烧。正是在政治这里,历史的高潮剧得以上演。张念关注的是英雄、审判、牺牲、屠杀和盛大的群众集会――所有这些,编写了历史的巨大漩涡,事件的焦点在此汇聚,并在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就此,张念选择政治,却毫无政治兴趣,而是对政治事件中的能量本身充满兴趣,就如同他对鸦片中的快感巅峰充满兴趣一样。

 

是这些单纯的能量本身吸引了他吗?不,张念也不单单是对事件本身爆发出的能量感兴趣,而是对这些能量的事后效应感兴趣。这些能量事件,这些处在决断时刻的事件,这些历史“紧急状态”中的事件,它们并不将所有的意义瞬间封闭在自身的领域,相反,这些瞬间总是在历史进程中刻写自身的痕迹――这些瞬间总是占据着历史时间中的一个重要位置。对于历史而言,任何一种事件都有它的双重功能:一方面是它的价值功能,我们可以用革命和反革命,进步和反动等词对这个功能进行描写;另一方面是它的单纯的动力功能,它驾驭着历史的节奏,方向和速度,它主要描述历史的变化过程本身,而无涉事件本身的意识形态背景。就张念而言,他剔除了这些(政治)事件的意识形态功能,而将它的能量和单纯的历史变化结构之间的关系突出出来。这些事件,被去政治化了,而变成了历史的一个结构要素。就此,张念就不是从价值和内容的角度去考察这些事件,他并不关注这些巅峰事件的意识形态背景,也不在意它的各种历史主义评价,相反,他从单纯的历史变化本身出发来衡量这些事件。张念将这些巅峰事件的价值抽空了。准确地说,张念关注的是历史的变化过程,而非历史变化的价值。

 

那么,这些充满能量的巅峰事件是如何在历史的变化中产生作用的?张念不是将事件孤立起来,不是让事件获得自身的独立主权,相反,事件总是事件连续体中的事件,它的意义总是在同别的事件的关联中得以展现,这是一个线索性的历史观――张念将历史作为一个线性的时间线索编织起来。能量的爆炸是历史连接之线,正是在它的爆炸性的效应中,它感染了其他事件:一个事件激发了另一个事件,一个波澜激起了另一个波澜,一个爆炸引起了另一个爆炸,就像一串导火索相连的地雷一样,历史就如同一系列爆炸事件的连续体,因此,张念总是用一组作品来表达一个历史的变化过程,他的作品不能孤立地对待,它们总是系列性的,彼此之间存在着呼应。一方面,这些事件以连续的爆炸方式组织了一个历史,历史是通过事件的连续爆炸而成形,另一方面,这些爆炸又摧毁了事件自身,同时又摧毁了历史自身:事件在爆炸过程中,变得面目全非,就此,历史也同样是由一些面目全非的事件组成,它自身也变得面目全非。

 

爆炸除了能量的发泄之外,它的另一个特点是转瞬即逝。事件在爆炸的过程中,快速地流逝。张念似乎相信――用马克思的说法是――“一切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历史不再以一种确定性出现,它在能量的爆炸中四分五裂,同时,它也不会以确切的面孔从记忆中清晰地闪现,而是恍惚地披着一层光晕像蒙太奇镜头一般地快闪而过。我们看到,在张念的作品中,这些事件总是模糊的,闪烁的,碎片性的,尽管它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但是这种能量本身也在摧毁事件自身。模糊的面孔、身影、背景,或者说,影影绰绰的氛围,使人们对历史的确实性产生怀疑。这些事件,就其能量而言,令人过目难忘,但就其形象而言,则令人恍恍惚惚:这是不是意味着,一切爆炸性事件,都犹如过眼烟云?伟大的事件,无法获得自身的主权,它也在快速的消逝,也是以暧昧的景观形式出现,它的事件性被化解为历史的稀薄痕迹,化解成历史的微不足道的一瞬间。事件是事实存在的,但是,关于事件的记忆却被虚化了――时间和历史的确能够摧毁一切,即便是活生生的伟大时刻。张念相信时间的锻造功能,不仅仅是叙述性的事件,还有非叙述性的空间,也会被时间所慢慢地消耗,在张念这里,单纯的空间本身也获得历史意识,并且让时间在其中流淌。将空间历史化,让空间本身在时间的催促下动荡不宁――我们一再看到张念所涉及的那些地点和场景的虚幻性质――似乎变易的时间在凶狠地撕裂空间,同时也在撕裂空间中的人群和面孔,撕裂一切历史事件。

  张念的这些作品,与其说是关于历史的,不如说是关于历史的记忆的,这种记忆总是和忘却难解难分,记忆是以忘却为前提,记忆是为了获得历史的确证性,而忘却却让历史变得稀薄和模糊,在这里,历史记忆的形象,恰恰是虚幻和流逝的形象,是忘却的形象。而历史的面孔,正是在记忆和忘却的循环游戏中快速地闪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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