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青是最近刚刚跟我组合过的朋友。如今他又跟别的朋友组合,其中有的来自十分遥远的国度。太阳底下没多少新东西,有的只是旧东西的新组合。
这拨旧东西或老东西,这次组合成一个多文化的视野。他们以这样的视野重新审视他们安身立命的行当,也就是视觉艺术。对于“视觉艺术”我一无所知,虽然我也有视觉。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挺明白的东西一“艺术”就不明白了,就像挺亲切的朋友,自打升了官、出了名或发了财就不再像血肉的而像聚氯乙烯的了。这是一直困扰我的一个问题,也是我跟焕青经常唠叨的一个问题。焕青我知道他是一个很愿意亲近事物根系和源泉的人,他对异化或伪装有时会表现出一种缉毒犬的敏锐和打砸抢分子的粗野。我想他的朋友也会如此,否则组合在一块岂不麻烦。我希望通过这次3N2行动,他们能让视觉艺术离我们的视觉近一些。
一般地说,这个时代的许多艺术家跟这个时代没什么关系。他们特别单纯,一副皮囊里也就装一两种身份,看世界也就一两个角度。钢琴家似乎可以简化为十根手指头,除了在键盘上跑来跑去,就是把人民币数了又数。画家也只是画笔、画布和画商的简单相加。除此之外的楼倒桥塌只要砸不到他们脚面,就等于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和我们的关系,是一种互不存在。而焕青我还知道他对艺术的这种现状早就心存不轨。他刚刚导演的社会政治剧《我们走在大路上》可以说是一次越轨,不仅越了艺术门类的轨——戏剧界没人知道他是干嘛的,也越了艺术定义的轨——戏剧人没几个会把这类戏当戏。这次他们又跑回本乡本土的美术界,以“唇亡齿寒”的标语来强调社会生活各部分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依存关系。我希望由于这样的活动,那些过高的屏障能矮一点,过长的距离能短一点,过度的“他们”能“我们”一点。
艺术的社会过程是一个磨练心性、锻炼耐力的过程。3N2这个名字其实包含了这样的意思。这次三人下次也许就是十三人,今年二次方明年也许就是三次方。他们的努力不会是一次性的,而应是连续性的。量的积累到了一定的时候,就会发生质的变化。无论是不是社会过程,无论是什么样的社会过程,大概都是如此。
黄纪苏2006年1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