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中的迁徙生活
我没有刻意去理解或洞察“红尘”一词的确切含义,只是这些年来从北到南的迁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有点儿矫情的字眼。
自97年到现在,我先后生活在北京、武汉、广州三个地方,从北到南的这条直线移动带来生活的起伏。其中接触了各色人等也经历了多种事变,使人不免感叹红尘多变人生苦断。
有人因“艺术”改变“生活”,有人因“生活”而改变“艺术”。前者太伟大太感人,那是为艺术而活着的人。后者显然要平凡的多,他们因“活着”而艺术,因此你可以从他的生活轨迹中找到其艺术的轨迹。我显然应该属于后者。
生活很平庸,追求很执着。
我似乎从未体验过高尚生活,只是在日常中度过一个又一个普通的日子。欢乐不多,烦恼不少,这使我对有悲剧意味的人和事十分在意。从个人到社会,从国内到国外,就像一架廉价的摄像机,记录着大大小小的多个片断。我喜欢把这些片断截取,联想成一幅幅画面加以表现,有种快意恩仇的宣泄。现在看来,或许是“迁徙”造成的这种“敏感”。
对“悲剧”的解读,导致我对日常生活的迷恋。曾想到过“一个艺术家对社会责任”云云,但马上就有种厚颜无耻的感觉。
在广州
2005年冬天,我不知天高地厚地穿了件薄外套来到北京,和朋友一见面他就大叫“丫嘴怎么是青的!”北京的零下5度把我给冻的不知如何是好,而此时的广州依然是阳光灿烂的夏天模样。
我似乎失去了季节感!
生活在广州一个接近城乡结合带的高校,距我家数百米是条高速公路,过公路桥下的一个涵洞,便是这个人口众多成分复杂的喧嚣世界。这里一年四季都充满和暴力相关的事件——绑架、抢劫以及打架斗殴,无论白天黑夜,也无论平日还是过年过节。公安机关在这里的路口树立了一块警示牌,“夜晚僻静 慎防抢劫”,但效果一般。抢劫者不以为是,普通人看了害怕,因此紧张与不安成为在这里生活的最大感受!后来才知道,原来市区街头也常有此类事件的发生。人们为此养成一种特有的多疑和警觉,眼神、态度以及异常别扭的行走方式传达出一种恐慌的肢体语言。我逐渐熟悉了这个城市的全部内容:一个光荣的经济之城,一个充满诱惑的罪恶之城!
倒是满足了我的观察欲望,甚至有种参与其中的冲动。我不止一次把自己幻想成一名光荣的便衣警察,甚至妄想隐藏在涵洞中准确地伏击一个施暴者,那一定是件很惬意的事!
是否说明自己也具有某种暴力倾向呢?
扯谈!自我英雄的嘴脸暴露无疑。
其中一个的读者
几年前我曾惊诧于城市之中游走不定的女性,她们仿佛一夜之间滋生出来的花朵,摇曳在人们面前娇艳无比。是对是错,是幸福是悲哀,这个原本简单的问题困扰我相当一段时间,后来便有了那批《红雨》、《蓝雨》的作品。
眼前的这个城市,不仅漂浮着更多的粉色,还深藏着无数双贪梦的眼睛,包括我自己的焦虑以及妄想,这统统是一个真实的“现实”景观。每个人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生存,人人拥有自己的天堂,至于天堂的生活是否快乐?显然是一个伪问题。
本质上大家都是相同的一堆肉!对生存方式选择的不同无非是决定了其种类的不同,我看不到自己和乞丐、小偷的本质区别。因此我警告自己别以艺术家的神圣自居,也不要试图去批判,拥有阅读和记录的权利似乎就足够了。
对于生活而言,我不过是其中一个的读者。
唯有牺牲多壮志
我一向喜欢群居式的亲切和热闹,讨厌那种貌似深沉的孤独。然而,自04年冬天开始,我却被阴谋折磨成一个孤身只影的人。
在一场异乎寻常的阴谋和陷害中,我体会了心灵的伤痛以及世态凉炎。谣言和诽谤是伤害的利器,你躲闪不及百口难辨,无论是明枪还是暗箭。卑鄙者大行其道!他们处心积虑地策划着一个又一个阴谋,伴随其左右的永远是苍蝇一般的蛊惑者。
唯一的选择是保持沉默或者消失,我为此失去了近一年的创作时间。
草图!我拼命地画草图,在任何时候的任何纸张上,画了扔掉,然后再画。想到十年浩劫中那些被陷害而无助、绝望的人,不禁悲不自胜。伤害面前无力还击,一只无力的手,一只受伤的脚,以及一具在毫无准备情况下被射杀的躯体,成为画面表现的主要对象。这些草图最终成为作品,成为关于心理伤痛的自述,想极力表现关于“伤害”的“在场”感。
“唯有牺牲多壮志”,在关键时候,想起主席这句鼓舞人心的诗句。有点儿“化悲痛为力量”的意思,尽管我没有“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英雄胆略,却找到了这剂可以镇痛的良药。
做一个发现者吧,把现实发生的事进行有效书写。在一年多地时间里,我疯狂地创作了大小70余幅作品,回头再看那些垃圾一般的人,正在自己设计的阴谋中垂死挣扎,他们甚至会为争夺一块腐肉而互相残杀,可怜啊!
我有种前所未有的骄傲和自信。
“我真他妈伟大!”
雨中的体验
讨厌广州日复一日没完没了的雨水。
天空装满了无数个水龙头,一声令下,大雨来了。我以这个夸张的比喻向朋友描述广州的雨水,心情宛如大雨中一路狂奔而来的躲雨客。
把雨水作为表现对象是到广州之后的事。起初时有点儿迫于无奈,之后却发觉“雨水”和“伤害”简直是一对孪生兄弟。
雨季里,工作室的屋顶带来大雨滂沱之下的轰鸣。这声音让人恐慌,你必须把接雨的工具准确无误地对向屋顶和天窗。相比之下外面的世界更狼狈,我不止一次地站在窗口,幸灾乐祸地遥望那些在雨中落荒而逃的人们。
潮湿!雨水带来的最丰厚的礼物。梅雨季节,我蚂蚁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搬运者自己的作品,烦恼如霉菌一样无穷扩散。
雨天使暴力事件得以顺利进行,尤其是夜雨不断的时候。我曾经将自己置身于黑夜的阴雨之中,体验这种特殊的紧张与不安。雨水如毫无节制的泪水在我身上流淌,身体逐渐变得冰凉,恐惧向四周蔓延,在无边的黑暗里,人绝望如一只无助的困兽。
重读培根
孤寂想到大师培根!
这个被人排挤却从未失去自信的人,以特有的孤傲捍卫了自己不可动摇的艺术观念和追求。大学时期曾被他的作品所震撼,但更多时候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当我直面卑鄙与黑暗,谎言与伤害时,竟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和培根对话。在寂寞如水的夜晚,我默默地注视着大师的作品,一种强烈的自卑感油然而生。他像一个没有表情的外科大夫,用手术刀一般的画笔无情地将腐烂剔去,展现给我们的是关于人性的真实图像。
感谢培根!
向前!永远向前!
“在行进时,也时时有人退伍,有人落荒,有人颓唐,有人叛变,然而只要无碍于进行,则越到后来,这队伍也就越成为纯粹、精锐的队伍了。”我将鲁迅先生的这段话作为座右铭,应该是10多年前的事了。对艺术而言,只要生活在继续,断没有停留的念头。
向前!永远向前!
依旧喜欢这种口号式的自我鼓励和自我陶醉。不仅如此,我还把这种充满革命浪漫主义色彩的号角,吹给那些看破红尘的兄弟。因为喜欢所以坚持,原本就是最朴实的理由,大可不必去寻找太伟大的借口。
如今,我已习惯了独自一人的前行方式。
一口气把所有的底子作好,然后开始作画,状如一头愤怒的公牛!
20年之后
“20年之后”是个虚幻的假想,我愿意享受来自20年之后的慰籍。
理想主义者总是在希望破灭的同时将另一个希望寄向未来。
一边作画一边幻想,直到忘记现在的存在。在这种“幸福”的憧憬中,我忘乎所以地自由挥洒,幡然醒来,发现画面效果要比任何时候精彩的多。“革命生产两不误”呵!我得意自己超人的驾驭力。
幻想如同妄想,它远离现实的烦恼,将得意放大之后如进入无人之境。对“20年之后”我常产生许多十分无聊的念头,比如衣锦还乡,比如招摇过市等等,这种低俗思想和无耻的念头使我首次发现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另一个自我。
那是一个苍老的我!学富五车也形同朽木。
突然想到刘小东拆墙的传说。
智慧的人总能够让这个世界为之一怔啊!
嘿!天亮了!
就在我为自己书写这篇短稿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吆喝“嘿!天亮了!”
拉开窗帘望去,外面的天空漂浮着少许血丝般的朝霞,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朝霞不出门”!我想到了谚语,看样子今天的广州又要下雨了。
画急需拍照呵!怎么办?
管他呢!
谁又能拿天气如何怎样!
感谢季节 感谢生活
末了说几句虚伪的话,感谢季节画廊的鼎立支持,感谢生活中照耀我的那一束阳光!
一丝不挂或彻底坦白:你们使我的人生变得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