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越的绘画描写了他那一批人的一种自我萎缩的状态,这个状态实际上既不是六十年代中前期的一代,也不是70后一代,而是出生于1968年的这一批处于两个时代交替的一个比较尴尬的年代。
一个男青年抱头蜷缩的状态,几乎充斥着马越每一个画面,不同的只是这个青年蜷缩的角度和姿势,以及这个青年的同一个姿势被拷贝成一串类似的蜷缩青年。尽管马越在解释这个形象的最初来源时,把它归结为一个自传性经历,比如父亲对一个少年的暴力。由于父亲的暴虐,使得这个少年形成了这样一个保护性动作习惯。
但马越的画面基本上没有出现过父亲,这说明这个形象只是来源,并不是要继续仇父主题。因此,这个形象由于男青年和他的红色倒影,以及一连串自身形象的复制和拷贝,就有理由认为这是一个关于抱头自省的主题,他不是针对父亲和暴虐的历史,而只是针对自己。
这样一个形象解释就可以将画面的抱头内视的青年看作是一种寓言的表达。事实上,马越的画面没有任何真正意义的社会和文化背景,但他的这个系列也没有任何暗示主题的作品名称,所有的作品只是叫某某作品几号。除了标题没有任何关于意义的联想,马越的画面能提供的任何意义暗示的细节也几乎很极简,比如那个青年的脸几乎没有正面出现过,他蹲着的地面上有一块红色的倒影,除了身体的令人难受的姿势,几乎也看不出多少内心的清晰状态。
马越的画面因此就具有一种形象的暧昧性,以及意义表现的不确定性。在他的画面中有主体存在,并且只有这个主体,这个主体的态度和立场还不明确,他既没有背景也没有主观思想的表述。内省、迷茫、难受以及红色的阴影是马越画面中唯一能直接呈现的主体状态。
红色的倒影是唯一寓言性和象征性的背景提示,这既意味着一种激情和红色年代的残余,这个色调主要是属于六十年代中前期一代的。紧接着几年以后出现的70后一代则重新开始描绘当代中国的消费社会和超级资本主义,70后一代重新开始拥抱一种新的社会性。似乎马越他们就像他笔下的男青年这一群人,正好夹在两个时代中间。他们蹲在地上,即使算不上是在主动地反省和进行抉择,至少在两者之间俳徊。
马越描述了这样一拨人在这个社会转折时期的处境,他们有过去的红色阴影笼罩,又不能像70后一代那样必然与消费社会和后意识形态中国捆绑在一起。因此,马越的抱头蹲地的青年们做出了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那就是内心的审视和自我冥想。尽管他们不能像六十年代和70后一代那样选择直接卷入与社会性的抵抗,这使他们正好站在选择的路口,马越所表现的现实就是他们自己的存在,而不是他们与社会的关系。他们的不确定性使他们主体痛苦,这种痛苦是一种无法后退也不能前进的状态。
马越的男青年因为没有想清楚意义,就不愿意无谓地行动,这实际上仍然是属于六十年代的主体特征,只是他们是最后受困的一批,因为这种要想清楚的意义永远不会再完整的出现,因此这些男青年只能这样寓言性的一直在画面上蹲下去。
2006年6月26日 写于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