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四月我在798工厂做了《低和浅的游戏:漫画一代的崛起》展览,最近在网上看到鲍栋和响叮当的两篇对包括我的展览和作品批评的文章。我觉得这两篇文章虽然有偏颇和曲解之处,但还是有值得回应之处。
鲍栋的文章主要还是说卡通没有知识分子的批判性和社会文化责任,这个态度有点书生气和可爱。艺术批评不应该是从伟大的艺术和知识分子性来评判当下的作品,如果只从一个多数人都达不到的高度俯瞰,这样做批评就太容易。在国内实际上也不可能这么做批评家和策展人,试想美术界有多少作品是有知识分子性的。这样的方式可能适合社会良知和文化的公共批判,但不一定适合艺术批评。
鲍的文章这次不太像他以前的文风,有些武断,而且我感觉他没有很好地接触过艺术家本人和作品,也没有很好的研读北京两个漫画展的主题文章。他的一个主要观点是“新卡通吃进去的是卡通,吐出来的还是卡通”,这一点就很武断,至少也没有很好的研判作品。我不知道鲍有没有很好的看过大部分原作,实际上在《低和浅的游戏》的文章中已经说明了漫画一代作品和大众漫画、日本村上隆的区别。目前70后中漫画一代或者卡通一代的作品实际上也是五花八门的,有些的确如鲍所说与大众卡通无甚区别,但我觉得其中一部分比较优秀的还是跟大众卡通的视觉有明显区别的。像李继开、欧阳春等人事实上都对这一问题有过深入思考的,并不像鲍栋认为的两者在图像上毫无变化。
关于这个问题,我在展览开展前跟李继开在出租车里还有过一次专门的讨论,我们在这一点上的认识共同的,就是觉得中国这漫画一代的一部分作品里面有痛苦感,包括像刘兵、周文中的作品都是有痛苦感的,而日本的村上隆他们没有。这也是我之所以坚持将这个展览称作“漫画一代”而不是“卡通一代“。卡通是一个英文词汇,翻译成汉语主要还是开心自娱的意思,“漫画”则是中国本土的概念,在现代汉语中还可以指点石斋画报的时事漫画和社会讽刺漫画。所以鲍栋还是应该先和李继开这些艺术家有直接的对话再下结论比较好,而我在《低和浅的游戏》展览的主题文章中主要强调的还是李继开这批有痛苦感的漫画一代作品,但鲍的文中始终忽视这一点。另外,鲍说漫画一代都是“平板的平涂”这也不尽然,欧阳春的新画都是甩很厚的颜料,具有表现主义风格,油画味道很浓,有卡通形象但无卡通漫画之实。
响叮当的文章是比较有企图的,这个企图就是要夺回卡通的发源地在中国的大旗。我实际上不太同意“老卡通”和“新卡通”的区别,这样一区分好像两者有本质上的联系,实际上是有本质区别的,而且背景不同。
其实,广州在很多年前搞的卡通一代早就有公议,那就是,首先是“伪卡通”,这些作品虽然有卡通形象,但是其实在形象没有什么真正的卡通感觉。“卡通是讲感觉的”,这一句话老卡通是不会明白的,明白了就不会好意思搞了;其次这是一场蓄意策划出来的艺术潮流。这个蓄意策划是指很多作品一出笼的同时,几乎准备好了一套系统的艺术理论。老卡通是理论先行的产物。当然,今年北京的几个漫画展的策划我也不否认有策划的成分,但那些年轻的艺术家我想要比广州的精于艺术界操纵世故的“老卡通”纯朴可爱的多。他们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有什么理论,就是喜欢画这个东西。像李继开这一批人基本上是在孤独的画了几年以后,才被批评界注意,他们自己在理论上事实上也没有像广州卡通那样做过精心的包装策划。
我觉得老卡通的模式还是有点像政治波谱,即借用卡通做精英的图谋,但本质上,一是不卡通,二是很精英。政治波谱实际上也没有真正的波谱酷视觉,只是借波谱做精英的图谋。但70后的漫画一代实际上没有这个精英背景,而重要的是,这一代是真正有卡通、动漫感觉的一代,并且没有历史感,也没有很强的思想性,他们都是一群很感性的人。相反广州所谓的老卡通作品本质上还是属于波谱艺术范畴,只是把卡通看作一种大众文化,在艺术观念属于后现代主义;在广州卡通一代的书中也比比皆是红卫兵文化之类的历史感和比较,这也说明他们的波谱艺术属性,真正的漫画一代和卡通一代是不应该如此历史感和精英色彩的。
所以,《低和浅的游戏》这个展览实质上不是在于是否在画漫画和卡通形象,实质在于这一代人身上真正的去精英化和去历史感,当然他们因为生在中国这样的特殊社会,所以他们身上还有一点“浅深度”,但70厚的漫画一代的确精英化和历史感在消失。我在做这个展览包括做70后艺术展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从本性上我当然希望他们如鲍栋所愿的更精英更知识分子,但他们如果没有这个东西,我们也不能简单去批判他们。70后一代的他们走到今天不一定是他们本性愿意这样,是大环境使然。我在美院给研究生上课讲过新马克思主义,很多80后的学生还是愿意听的,但平时很少有人给他们讲。这个例子也可以用以说明漫画一代的成长宿命。
这一代人是卡通了,但这个卡通绝不是这么简单的。即使他们身上的精英感、历史性和知识分子性消失得太多,但这也不代表他们中优秀的一部分人没有一种本能的精英痕迹。因为他们毕竟还是生在中国。这个漫画一代的艺术现象也只是他们青春期的一个自然流露,但跟广州的所谓“卡通一代”相比,后者显然是一场青春过后的老谋深算的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