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在明境的作品中存在着一种精神主题(爱欲主题)和形式主题的冲突关系,正是这个冲突关系赋予了他的艺术以美学的张力。也是这个张力的获得使得明境的艺术具有了现代性、精神价值和文化内涵。
潘神是古希腊神话中阿尔卡狄亚的森林之神和牧神。他是赫尔墨斯和德律俄佩之子,又有一说是宙斯和阿尔卡狄亚的自然女神卡利斯托之子。在古希腊神话中,潘神也是放牧和狩猎、养蜂和渔业的保护神。古希腊人认为,潘神是一个快乐之神,他在森林中游逛,同自然女神跳舞调情,吹奏自己发明的笛子。潘神是一个情种,到处播撒爱情。
在西方的精神文化史中潘神成为一个象征生命冲动、生命激情和生命欲望的精神符号。这个精神文化符号经过文学艺术(神话、文学和绘画等)的一再演绎和放大,最终成为了欧洲文化的激素和欧洲精神的荷尔蒙,它不断地调节和充沛欧洲文化,每当欧洲文化和欧洲精神出现衰竭的征候时,潘神精神就会通过各种艺术作品和思想运动而进入精神文化的结构中,使其重获生机和活力。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很值得研究、很值得玩味。
明境的这个精神主题一方面固然是来自他所处的时代。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中国人的精神文化观念,从个性的解放到男女性禁忌的开放一直中国社会最根本的内容之一。虽然在初始阶段,人体艺术的解禁一度被人们作为纯粹的美学任务,但在美学光环的后面谁都知道有一个生命欲望在跃动。此时的国人还不能用弗洛伊德人格模式来认识人格的三个层次,所以总习惯按照道学的文化模式——“超我”来规范自己、陶醉自己——中国文化精神没有潘神精神,所以潘神的起舞他们是不能意识到的,意识尚且没有,那就遑论欣赏了。
明境艺术中的这个主题的形式来源是夏加尔和毕加索。在明境的作品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画家对于二位西方现代主义大师艺术精神的继承和形式的转换。在西方的艺术史中,夏加尔和毕加索的艺术是潘神精神表现得十分突出的画家,值得特别指出的是,二位大师的对于男女爱欲、男女性爱的诸般表现,不仅仅是关于西方人男女之间人性的主题,更重要的是,这个主题通过艺术的演绎已经成为了一个关乎精神文化的主题了——它就是西方文化精神中的潘神主题。这个主题上承文艺复兴的人体艺术、浦笳丘的《十日谈》、下接劳伦斯的《茶泰娜夫人的情人》,一脉相承。
在明境的作品中,表现男女爱欲、男女性爱的主题是他艺术表现的大主题,但这个主题在明境的艺术表达中已经完全超越了中国传统绘画的表达境界,如果说传统的表达是“言事”的层次,那么明境的表达分明具有精神文化的境界了。因此我们不妨说,。明境所提示的是中国精神文化中尚待意义化的潘神精神。
二.明境的艺术从形式上看,存在一个意象到抽象的演化过程。
“意象”作为一个中国美学特有的范畴,意指审美观照和创造中的感受、情志、意趣。这个“象”是出现于精神和想象中的形象。“意象”在中国造型艺术的中实践及其言说,一方面使中国传统艺术进入了一个独特的境界,另一方面也产生了具有“自然抽象”性的表达方式。
在传统的写意文人画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越是自由性大、境界高的画家(尤其在一些大师的作品中),其表达语言的抽象性越见明显,笔墨图式的独立性也越大。这实际上凸显了一个绘画艺术在语言表现上的一个自律性规律。从这个意义上说,明境的艺术很有中国文人写意水墨艺术的笔墨意味。
明境的表达方式,到了近期抽象的意味越来越浓,呈象出了“抽离而取象”的景象。这个特征和中国的绝大多数从事抽象艺术的画家一样,多是意象的抽象表达。具体地说,就是他们的抽象语言都是自然抽象的,在这类抽象作品中,“象”都有一个对应的自然物,或人、或山、或水、或树等等。于是中国的抽象艺术就鲜明地区别于了西方的抽象艺术(西方的抽象艺术,纯粹的结构性抽象比较常见)。深入地探讨两种抽象方式的形成原因,我认为是文化观念和思维方式所造成的。中国人的思维以经验为主,很难进入先验的,纯形式的范畴;而西方人的思维则能较顺利地由经验而进入先验的,纯形式的范畴。
明境的艺术在表达上总的指向是比较内敛的、温文的、含蓄的。虽然他在内在的文化精神上吸取西方大师(如夏加尔、毕加索)的法则,但在形式上却从不张狂,即使表达生命冲动、生命欲望这样的主题,他也总是温文的。劳伦斯说:爱是火,性是焰。这是指西方人的,明境是东方人,他的潘神之舞是温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