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世纪以前,《讲话》的发表,确定了在特别历史时期,艺术之为艺术的本土特征。其中核心问题,强调了生活是艺术的源泉,以及给艺术追加的“工具”殊荣。时过境迁,“工具”在弱化,“源泉”在模糊。但生活,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丰富动人煽情。寻找这种和时代也和地理同步的魅力,世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瞄向了成都。不管是官方的“最适宜居住的城市”、“最佳旅游城市”等的评选,还是来自网络的民意推荐,或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大众体验附带外来行者的体验,都给这座城市异乎寻常的高分。说众望所归,应该恰如其分。由此带来了以及需要强调的理由内的理由,是说这里已事实上成为国内当代艺术的温床。来自国际的国内的机构的画廊的官方的民间的,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展览及活动,成都被造访的频率首屈一指。加上随意闲散的生活态度,自在野味的存在方式,比例突出的美女资源,说成都是生活的源泉是适当的。而这种“源泉”,客观上滋生艺术,营养艺术,助长艺术,已是不争的事实。
在这块温润潮湿诱惑的奇境里,不断地发生着有趣有味特别是和艺术沾边的事,是常事。此次在K画廊推出的《“5+3 花聚锦官城”:艺术展》,是成都五位加外地三位女艺术家的群展。这个展览,对成都的艺术和生活内涵,增添了新的亮色。符曦是在蓝顶开放不久即入驻的,因此她也成为那里的准元老之一。近几年,她的图式兴趣集中在女人体上。按其个人解释,中国的封建制度残余,并没有在时代的更新中销声匿迹。突出表现在,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形态,以及在该形态下的相关制度的滥行。我们的女同胞似乎已习惯于在被保护被重视被照顾的温柔陷阱里沉浮,没有多少人会去追问这其中的非自然因素,以及在这些因素背后的重重迷障。放眼世象百态,总觉差强人意,却也找不到更妥的自慰方式。面对诸多问题和诸多无奈,以女体本身为资源,附带着扭曲和伤痛,以及不趋大流的逆反态度,可能是作者对问题的强力回应。在作者精心炮制的系列“秀色”面前,你是否还能进入对“花”的表层迷恋?
郭燕的艺术,有一种新都市寓言的狡猾意味。在一个经济高歌猛进,信息网络横行肆虐,社会空间妖雾迷漫的当下,有财的发财,无财的想财,急猴了窃财。贪官一波波倒又一波波长,百姓一批批向好又一批批学刁。财富向少数人汇集,贫穷为多数人占有。伦理道德逐渐停留在书本层面,诚实信用更多地是作为前人的美德供人瞻仰。可以说,从未有过的空虚和零乱,在人们的毫无防备中,悄然入侵。天天发生在眼前的故事,在不能漠视也不能回避的情形下,从社会学角度,挪来为创作所用是可能的。郭燕的作品,大致为两个阶段:前期的《紫色印象》和近期的《飘》系列。两个系列中的基本框架,是城市与男女。而“男女”,既是构成社会阶层实体的基础单元,也是诸多问题的源头。用作者的话说,“我们生活在城市化的矛盾困惑中,对大自然存有原始的渴望。”当这种困惑日益加深时,对原始自然的渴望也越强。在城市的暮蔼中游弋的生灵,乘“飞毯” 飘荡的男女,有紫色的温润与诱惑,有灰色掩隐的病灶与危机,有寓言化的荒诞与浪漫。所有这些,都在艺术家的观念图式中,有了必然因果。
曾妮是成都艺术圈的活跃人物。其热得发烫的为人态度,以及艺术活动的频繁出场,奠定了她组织力与亲和力的个性特色。有意味的是,她的作品的价值取向,也与其熟知的艺术生活密切相关。《我耍故我在》,是一个广泛猎取艺术生活资源的作品系列。作品的内容,均取自各种与艺术家相关的或展览或生活的现场。这些看起来吃吃喝喝拉拉扯扯的普通内容,其实是艺术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我们过去说的带有意识形态倾向的“生活”,与当下健康自在的“生活”,有着本质区别。前者是指定性的政治性的,后者是原发的野生的。只有在充分自我的生活状态里,才能找到充分自我的艺术面貌。如同对“成都”概念的新解,有了成都就有了生活,有了艺术就有了成都。听其似无理,然道理却在其中。曾妮作品的语言,带有情绪书写性。因为所涉及的活动现场,都是在动中存在的,动本也是情绪的诱发源。情绪,既有作者的自我成份,也有现场既有的元素。二者产生共振,必然辐射至阅读,并产生阅读的快感。她的作品中所另含的叙事版本意义,可以从另一层面考量本土当代艺术的发生史,使得我们的史学不再枯燥。
比起上述几位,廖海瑛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版本。早在数年前,她就以在“世纪之门”艺术展上的《新娘》、《家庭》、《亲情》等系列作品,以及在“第二镜像”艺术展上的《红笼梦》系列作品,受到学界的关注。这些作品无论是生物器官生长概念,还是情色爱昧的囚禁概念,都传递着这样的信息:在父权政体一统化的阳性主导社会,对性别的定位与确认本就带有浓厚的性别权术色彩,其立意的倾斜与标准的错位,使得方法与结果均隐含歧视动机。在惯性的冲击下,社会机体在不断被浸淫并畸形化,也使“女权”可能的争议越来越大。罗敏是出场不多但潜力却不错的艺术家。她的《完美记忆》系列,表现的对像是水果中的“另类”石榴。看似平常却是她亲自载种的石榴,有着挥之不去的情感投入。由于该水果粉红的色泽和外壳包卵的生物特点,使得其对女性话语的暗示性与象征性大增。在作品表现中,她注意对画面的整体氛围的把握以及对细节的处理。柔和滑腻的果核与“缝合”的外部冲突,在迷朦的暖调中隐现游走。伴随着生命的舒缓节奏,进入幽深无尽的记忆库中。
2007年4月于成都龙王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