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界存在着这样一个极具争议但却被广泛认同的现象: 在过去的五十年中,起始于上世纪60年代的概念主义最后若隐若现的影响力已经被彻底涂抹干净.取而代之的是咄咄逼人的具有挑衅性的艺术. 不可忽略的是,这种趋势也反作用了艺术家们的创作理念,把它深化到了对当代世界社会和政治机制最核心内容的探索.不幸的是,对于这种艺术趋势,我们仍然缺乏全面的评论性认知.今天,没有任何的书籍,文章或者评论家可以为我们提供关于这种艺术现象的理论或分类.一方面的原因可能是由于这是一种正在发展的知识运动,它要经历变革,在等待崭新的发展来改变它的历史和特性;另外一方面,所有促成这种艺术趋势的艺术家们都是独立性极强的,彼此之间没有关联的,他们的思维活跃跳动,很难被定义或者归类.要给这些性格迥异但又个性鲜明的独行侠们著书立说是一件艰难的任务.如果有任何人自以为可以为这些热衷于更换自己面具和服装的人绘制出准确的肖像,那真是不自量力.
威廉-德沃伊就是这些脚步不知疲倦的艺术家中的一位.他仿佛总是奔跑着来避免沦为平庸.他努力使自己的艺术创作免于被打上某种烙印,被定义成某种风格或者落入俗套中.德沃伊和他作品的千面性是你永远无法预见出的.如果你尝试着透过他的作品去了解他,那么,你就会觉得他是一个傲慢可笑被谎言充满的皮诺曹.
德沃伊的作品发掘的是景象或感触的瞬息万变,是必然规律的转瞬即逝,是根深蒂固无可厚非的法则的愚腐面.我们该如何去定义他的职业?一个做假证的人? 《圣经》中那位“疑心的多马”(译者注:多马是基督耶稣的12位使徒之一,在听到基督从死里复活的消息后,他坚持说一定要亲眼见到复活的基督才会相信.最后基督向他显现,并且告诉他那没有看到就信了的人是有福的.)如果看到了德沃伊的作品也会无所适从,因为即使亲眼所见的也未必就是事实.
德沃伊所具备的孩童般的想象力使他能够改变事物的逻辑,外观和用途.熨衣板变成了中世纪的标记或盾牌,铁锹看上去就象骑士比武大会上使用的戟,圆形锯和煤气罐被装饰上荷兰代尔夫精陶(Delft ceramics).艺术家似乎是怀着非常单纯的创作目的完成了所有这些物品存在意义的转化.但同时,这种转化似乎是不怀好意的,然而又是富有魅力的. 尖刻,恶毒的幽默感向我们揭示着宝贵的童真在当今的世界几乎已经完全丧失掉.
德沃伊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反叛者.他洞察一切,拒绝规范并且通过谎言来破坏一切条例.他不需要通过粉饰自己的外表或者做成惊世骇俗的举动来成为一个反叛者.他的作品就是他的最好见证,即证明了他反叛者的特征,也定义了他反叛者的等级.他的创作题材广泛:家庭,工作,疾病,体育,文化,社会象征,历史及最新的文化潮流.
粪便这个词常常被儿童们用来形容一切他们认为讨厌的,应该避开的东西.而德沃伊却把它创作成了艺术品.他的CLOACA仿佛是一座纪念碑,是皮耶罗-曼佐尼(译者注: “意大利最具争议的艺术家之一”的曼佐尼，于1961年制作了每听30克、共90听自己的大便，并冠名为“艺术家之屎”)以大型工业生产规模的延续.
德沃伊创造了一系列艺术性,机械性,工业化并且多愁善感的机器.这些机器体现着对美的追求和热爱,以及对人类粪便的绝对品味.
曼佐尼的粪便作品带有明显的讽刺意味,并且只是点到而已.可以和德沃伊相比的要数拍摄出耸人听闻的电影《索多玛120天》的意大利导演帕索里尼.同样,在德沃伊的艺术姿态和艺术主张里也若隐若现着暴力因素.
德沃伊有一个作品系列是以“猪”为主题的:从纹身的猪到由火腿肠拼成的“大理石地面”.这一系列融合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真实,自然,有具体用途的事物和另外一种完全相反的东西.前者是显而易见大,而与之相比,后者就有定位错误的嫌疑.“高等的”科技手段被用来创造“流行”.艺术家通过这种冲突来表达自己对于艺术正在丧失掉内涵的嘲讽.我们可以在任何一个创作对象身上发现极其广泛的价值观念,这些在丰富了现实生活的同时也减轻了自身的重要性.创作对象遮盖在狂欢节面具的后面,以失去自己真实身份和在社会中的地位为代价,获得了另外一个崭新的形象.
猪一方面是消费品.一个没有性格,灵魂和个性的动物.它的价值仅仅是作为商品而存在的.但是,德沃伊的猪身上却被纹上了精心设计的图案.这就使每一只猪拥有了同别的猪不同的东西,使猪的个体价值得到提升.
猪是应该被消费者消耗的,而纹身是有保留价值的艺术品.猪是要被屠宰的,而纹身的皮肤是要用来展览的.普通猪会一起在泥中渡过自己短暂的一生,随着它的被宰杀,它的皮肤也被以不同的方式消耗.而纹了身的猪皮就有了长久存在的意义和价值,它是一幅有生命的画卷.
死亡似乎是必须的,如果产品(猪)要具备意义.但生命也同样是必要的,如果艺术家的作品(纹身的皮肤)要继续存在下去.这似乎缺乏逻辑,不着边际.但也正是这一点使得德沃伊的作品如此神秘和引人入胜.
有这样一个关于大黄蜂的故事:大黄蜂的身体是如此庞大,可翅膀却如此小巧.但这并不影响它在空中展翅飞翔.因为没有人告诉过大黄蜂它不具备飞翔的能力.德沃伊的纹身猪们也是如此.没有人告诉它们,它们最终难以逃脱被屠宰,被制成火腿的厄运.所以,它们就骄傲地象哈雷戴维森摩托党人那样走来走去.
德沃伊说他把猪从屠宰场救出就是为了在它们身上纹上十几岁的孩子们十分喜爱的图案:骷髅头,红心,毒蛇,水手们热中的那种身体半裸的美女.猪们会在农场上平静安逸地度过它们的有生之年,直到它们自然死亡.这样的生活要令其它的同类羡慕不已.
猪的皮会在猪死亡后被取下,由硝皮匠加工成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