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滑动

有时是早晨
在床上滑动，从刚经历过黑暗的地方
不留痕迹地滑入到阳光里面
在刺目的白光中变软
有时就忘记了
早晨迟迟不会到来
一个人留在黑暗里
被被子阻碍着
无法滑动时
什么都凝滞了
有时就一直这样
无法离开黑暗和床
在寂静里等着慢慢腐烂

 2  面孔

我认识你
在早晨我们一起起床
我们有一个孩子，比我们的影子矮三寸
他总在星期天回来
戴着厚厚的面纱
在我们还未起床之前
就将夜晚又带了回来
我认识你，总是在棋盘上
你用干瘦的后吃掉我的一切
只留下孩子的面纱罩住我的面孔
让我一天天变瘦
我们一起起床
你将一条谜语每天说十二遍
直到我瘦到被面纱盖住了全身

3  瘦

有一天骨头变脆了
在表皮下面，黑暗已滋生到了眼睛
我从一开始就瘦
如同遥远的童年，每一天都不是健壮的
我不该留长发，使有一天你一回家
便不再认识我
我不该走路
用尽了肌肉与血液
只留下表皮与骨骸
在长长的头发下面，等着你来认领

4  谈话

在醒来之前，我们可以交换秘密
在黑暗里说出一切
世界上没有比床更小的地方了
我们离的最远的时候也只有一尺
在黑暗里我们是真实的
就像我们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忘记
就像我们忘了我们自己
只是两粒深红色的蚕蛹

5  飞

一到子夜它们就来了
发着淡紫色的磷光
它们和我一样瘦
从一个墙角飘到另一个墙角
它们只有三寸高
裸着干枯的身体
它们整个夜晚只重复着说一句话
但没有人能听懂

6  鸟

它从窗户上飞下来
站在枕头上
它的眉毛是绿色的，在一层绒毛下抖动
它靠近我的耳朵，轻声地说
“是你杀死的我”

7  鸟叫

总是灯一灭就听到了鸟叫
窸窣的远远的声音
在黑暗里飘来飘去
房间太小了
没有办法转身
树只在脚底下长高
一直到超过我
在狭小的房间里
只允许长一片森林来覆盖尸体
总是听到鸟叫
无论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8  告别

明天会下雨
我躺在床上看着你在窗外来回走动
看着你不安地敲着玻璃
你的面孔苍白
在你的瞳孔中，我蜷缩在角落里
明天会下雨，我告诉你
它们是粉红色的
你将脸扁扁地贴在玻璃上
说：“你看我是不是粉红色的”
我只看到瞳孔，只看到我蜷缩着身体
在一片明亮的黑暗中发抖
你在玻璃外面
将头发披开
我在房间中，我们离的很近
只有一层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