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dient and Height:
Developing Today Art Museum
—An Interview with Zhang Zikang, Director of Today Art Museum
坡度与高度：发展中的今日美术馆
——访谈今日美术馆馆长张子康
采访/ 王宝菊 Wang Baoju 文字整理/ 张光华 Zhang Guanghua
王宝菊：馆长您好！中国当代艺术走到今天，在很多方面诸如学术标准和艺术市场结构都面临着问题与挑战。而今日美术馆作为中国比较大的非盈利性民营美术馆，它的学术发展战略与今日美术馆的展馆空间优势一样，成为社会关注的主要问题。希望您能详细介绍一下今日美术馆的学术系统运行机制方面的内容。
首先，请您谈谈今日美术馆发展战略规划的建构模式是怎样的？
张子康：追求高度是今日美术馆朴素但本质的发展目标，这个高度不是图拉真柱式近乎直线的高度，而是建立在学术机制、展览机制、拓展机制、管理机制、社会服务机制全面协作上升基础上的金字塔形的高度，即今日美术馆的未来发展坚持高度与坡度并重，坚持在一个综合完备的运作系统中发展自己的特色。在全面建设和提升今日美术馆的专业高度和形象高度的过程中，今日美术馆坚持以学术机制建设为核心。今日美术馆的学术机制建构模式是由国内外著名评论人、策展人、艺术家等组成的学术委员会负责美术馆发展策略的制定、项目设计、项目审议和项目决策，由美术馆机构内的专业人士组成的执行团队负责执行学术委员会审议通过的各项发展任务。以展览机制为例就是，由国内外独立策展人或联合策展人提交或与今日美术馆合作策划，学术委员会审议认定的具有学术性、建设性、开放性的展览方案，再由美术馆机构内的专业执行团队精心实施和设计每一个细节，为观众营造最佳的展览效果。
我们坚持以学术委员会为主导的学术核心机制，旨在建立一套科学、民主、多元的学术运行系统，在此基础上寻求创新，鼓励实验，尊重个性。作为一个公共空间，今日美术馆既要积极推进当代文化艺术事业的发展和升级，又要为广大观众和艺术工作者搭建更广阔的视觉体验平台和艺术推广平台。
在发展实践中，我们一方面不断健全发展战略中的理论机制，一方面努力打造科学严谨的运营模式和学术实践模式。
第一，运营模式。运营模式包括管理模式和资金模式，先进的管理模式是保证美术馆健康运行的基础。我们一方面借鉴国际上各美术馆、博物馆的先进经验，从馆藏作品的验收、入库程序、库管规则、保存技术等各个细微的环节出发，打造学术研究团队、拓展融资团队、宣传推广团队、行政管理团队，对社会各界资源进行积极整合；一方面积极拓展新项目，不断强化美术馆的运行能力。目前今日美术馆的出版发行机制已经相对稳定，网站建设也已步入正轨等，这些都将带动今日美术馆的学术机制建设。
第二，学术模式。今日美术馆已经建立了完整的学术体系，它给了美术馆明确的学术定位和社会角色定位。以学术委员会为主导的学术模式在美术馆的运行过程当中发挥着积极的作用，实践证明今日美术馆做区别于传统艺术形态的当代艺术的定位是正确的，另外在经历艰苦的学术与资本如何并行发展的摸索阶段之后，学术委员会做出了争取政府支持、寻求广泛的公益性赞助，摆脱单纯的投资赞助、开拓项目自负盈亏的运行策略。使美术馆实现了与国际接轨的可能，保证了今日美术馆的美学立场的独立性建设。同时，美术馆将在延续艺术史发展脉络的基础上，在文化传承中发现并解决新的问题，继续推进审美发现的进程，进而在文化反思的情境中链接当代艺术现象，为创新性和实验性的艺术搭建交流的平台。
王宝菊：您刚才谈了今日美术馆的整个战略模式和操作方式，今日美术馆的国际化发展前景也是很受关注的，那么美术馆在提升自身国际化形象方面有没有什么规划目标，有没有开辟一些特殊项目？
张子康：国际化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也是今日美术馆的发展方向。我们首先要对国际化建立清楚的认识：首先从根本上说，国际化是世界经济、文化事业发展的必然趋势，是我们所处时代的基本趋势和基本特征之一，它对整个世界的发展产生了深刻影响，研究国际化的发展规律并建立相应的发展策略，对于提高美术馆的国际竞争能力，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其次，国际化不等于消解个性，各国趋同，而是在交流对话中，更推崇自己的特点，同时也接纳外来的新鲜事物，趋同意味着丧失个性。
要评判一个美术馆是否具有国际化视野，不只是以它的软、硬件建设和常规活动的国际参与度为标准，更主要的是检验它有没有做好迎接国际化的挑战和机遇的准备，有没有系统的发展对策并持之以恒。今日美术馆面对国际化的挑战和机遇，结合自身的实际情况制定了六项发展策略：
1．自觉参与国际竞争，实施国际运营战略这是国际化背景下提高美术馆国际竞争力的观念基础。目前，我们一方面在积极引进国外的优秀展览展示项目，一方面与国外的优秀艺术机构和策展人合作开发新的国际项目，如今日美术馆柿子林国际艺术节就是我们创设的，将与在国际活动中已经形成绝对高度的艺术工作者举办的全球艺术盛宴，这将会成为推进世
界艺术创作与艺术理论发展实践的重要平台。
2．实现专业化管理，促进运行机制转换要提高美术馆的国际竞争力，实行专业化管理模式是一项最有效的管理举措，不仅可以提高运行团队的主体意识和主体责任感，管理人员能上能下、职工能进能出、收入能增能减，真正组建一支高效率、高素质的专业艺术团队。
3．严格实施错位竞争，准确定位赢得优势世界各国、各民族的文化差异性是普遍存在的，要想在国际化舞台上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必须占有和开发差异化资源，这就要求我们在开拓国际空间、提高国际竞争力的同时实施错位竞争战略，即推广差异化的艺术资源，坚持学术为主的发展定位，扶持实验性艺术和新锐艺术家等。
4．强化核心竞争能力，拓展多元发展空间美术馆要实现长足的自主运营，必须要建立多元化的运营模式，即建立金字塔形的发展模式，但是始终要坚持追求直线高度，强化具有核心竞争力的项目，用多种拓展项目筹集来的资金支持学术机制的建设，建立科学的资源配置方式。
5．增加研究项目投入，提高自主创新能力要抓住国际化的发展机遇，首要的是创新。创新是美术馆进步的灵魂和不竭的动力。美术馆的运营机制和学术机制都要树立创新思维，与此同时，注重机制创新，注重项目创新，进行大胆探索和实践。
6．不断提高管理水平，加强美术馆自身文化建设我们在引进西方艺术机构先进的管理思想、管理经验和管理制度的同时，更加注意引进它们的美术馆文化、美术馆理念以及一些积极的价值观。当然，我们在引进的过程中拒绝照搬西方现成的东西，而是加强学习、消化、吸收和创新，借鉴它们的文明成果，立足于今日美术馆的实际，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美术馆管理思想和美术馆文化，求得更多新发展。
王宝菊：您能否结合具体项目的实施谈谈今日美术馆目前的国际化进展？
张子康：我们的国际化目标是分阶段性实现的。因为美术馆的软件和硬件都有一个发展过程，还涉及到资金问题。在现有的条件下，我们还不能把自己所有的学术理想实现，只能是尽可能地一步一步推进。
2009 年我们的创新主动性将进一步增强，我们要把学术展览项目整体推向第一线，为此我们制定了“潮流与个案”艺术计划，以“实验”、“实力”、“实是”为主导理念重点建设美术馆的学术机制和整体形象。在这个计划的实施过程当中，我们一方面会和优秀的独立策展人合作推出具有先锋实验性的艺术个案，另一方面也会和联合策展人努力打造真正具有国际化话语实力的国际展览项目，给公众提供了解世界当代艺术动态信息和发表舆论的视觉平台。
我们是发展当中的美术馆，处在不断的调整当中，管理机制、战略机制、执行机制、拓展机制都处在建设和提高当中，我们不能也不会照搬MoMA 的模式，而是一定要联系自己的现有基础，实事求是，拒绝不切实际，同时也拒绝平庸。
王宝菊：我们知道今日美术馆的国际驻地艺术家工作室即将开放，这种驻地项目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由西方的一些艺术基金会赞助的项目，就是公益性的项目；一种是画廊出资的项目，通常以获利为目的。那么今日美术馆的这个驻地项目的性质和目的是什么？
张子康：我们的这个项目主要是对艺术家的支持，支持在困难的创作环境中依然能够创造艺术价值的艺术家，同时也是站在推进整个国家的文化事业建设角度提出的，虽然目前规模还比较小，但是更需要大家来支持和扶持。许多有才华的年轻艺术家，在他所获得的市场成绩不足以支持他的后继创作的时候，更需要一些社会推动。这样一方面可以鼓励和帮助他进行艺术创作，一方面也可以降低商业对他的不利影响。今日美术馆将继续强化对这个项目的投入。但是目前来说，先要解决资金问题，同时尽可能排除商业干扰。
王宝菊：您刚才主要谈了今日美术馆对待学术与商业的态度，接下来请您谈谈今日美术馆的馆藏建设。今日美术馆的馆藏建设情况是怎样的，现在的馆藏实力如何？
张子康：收藏和展示是美术馆的两大基础功能，收藏是衡量一座美术馆或博物馆实力的重要标准。博物馆在收藏方向上分为两种，一种是当代性的博物馆，它是在不断地丰富，不断地完善当中的博物馆；一种是主要针对古代收藏，收藏的拓展空间相对前者较小，但是已经建立了非常完整的收藏体系的博物馆。如果一个美术馆没有馆藏系统的话，肯定也就没有艺术定位，从而起不到文化推广的作用，所以，要成为一个健全的美术馆就必须建立收藏体系。
但是作为一个当代性的美术馆，今日美术馆的资金基础还不够，这就促使我们在建立馆藏系统时，对自己的经济实力和判断艺术作品价值的能力保持清醒的认识，重视对馆藏作品流通环节的设计。目前，今日美术馆已经完成了馆藏框架的建设，馆藏作品的数量也初具规模，但这些作品的价值还没有得到充分的验证，它们到底能不能称得上是美术馆的永久性收藏还值得考虑和讨论。
今日美术馆馆藏作品的评价体系以学术委员会评价为主导，重点收藏当代艺术作品。我们计划每5 年或者10 年对美术馆的馆藏进行一次梳理，对馆藏作品的价值进行一次重新鉴定，评断哪些作品的价值符合馆藏的标准。既然是针对当代的收藏，学术委员会也会因社会、时代的局限性，而造成判断上的误差或滞后性。我们的梳理方式也有两种：
第一种是个人推荐的形式，每位委员对各自评定的重要作品，做出详细的有说服力的评定理由，如果他的理由具有权威性和合理性，这件藏品就可以暂时得到保留，然后让艺术史去证明它存在的合理性。
第二种是学术委员会集体决议的方式，如果委员会一致认可这件作品，它就可以得到保留。如果这件作品的价值在10 年或更长时间以后仍然没有得到提升，它就会被从馆藏中删掉。
如果一件作品处于两个重要历史时期的过渡阶段，那么我们就把它整理进文献当中，不仅可以成为这段历史时期的记录，也可以成为美术馆馆藏发展阶段的记录。美术馆的馆藏也要成为一条完整的艺术发展史。
同时，为了适应艺术媒介类型的不断变化和创新，我们的馆藏系统中还建立了影像艺术收藏单元和装置艺术收藏单元，硬件投入正在加大。为了弥补资金不足的暂时缺陷，我们建立了虚拟馆藏系统，主要包括美术馆计划收藏但尚没有实力收藏的作品，以便保持馆藏史的完整。
此外，美术馆计划每年出版一本今日美术馆当年的馆藏集，包括实体馆藏和虚拟馆藏作品，重点发表学术委员会对每一件藏品的评定意见。这样既可以让社会见证今日美术馆的学术发展方向，也可以形成为重要的当代艺术发展文献。
王宝菊：刚才您也提到了，今日美术馆现在没有常设独立策展人，而是沿用联合策展人机制，也就是说学术委员会在美术馆的学术系统当中占据着主导地位，那么今日美术馆联合策展人或者学术委员会从机制到人员组成都是常设的还是流动性的？今日美术长期稳定有效的学术审核的过程是怎么实现的？
张子康：是常设的。学术委员会和联合策展人机制实际上是一种民主机制，学术委员会对独立策展人提出的方案进行民主讨论，分析它的可实施程度，最大限度的消除独立策展人的偏差。但是对于像巫鸿、栗宪庭等既有卓越直线高度又有知识坡度的策展人，我们通常不干涉他的想法，只是给他提供更多的帮助，当他遇到问题的时候给他提供解决意见。学术委员会下面还设有一个执行委员会，所有提交到今日美术馆的方案首先被提交到执行委员会，如果执行委员会经过初次评审就可以打回的项目，就没有必要再上交学术委员会进行讨论了。但是执行委员会把握不了的项目，就要上交学术委员会，由学术委员会做出最终意见。
王宝菊：在社会舆论中有这样一种声音，认为今日美术馆是“高门槛，低水准”，“高门槛”是指展览收费十分昂贵，“低水准”是指今日美术馆所做展览比较低端，往往不具备学术价值，您对这种批评意见作何回答？
张子康：实际上对于一个成立才三年的美术馆，有些问题还处于模糊状态。观众可能不清楚今日美术馆过去举办的展览中，哪些展览是由美术馆策划的，哪些是由其他组织租用美术馆的场地举办的。目前，不仅今日美术馆就连中国美术馆，都是建立在出租场地的途径上维持运营的，所以难免会有一些租用场地但是不理想的展览在美术馆举办。这就给大家造成一种认识上的误差，认为每一个展览代表的都是美术馆的水平，实际上有些情况不是美术馆希望发生的。另外，美术馆作为一个公共空间，有义务为社会提供服务，美术馆的功能不是单纯研究学术，还具有文化推广教育功能。
观众对学术、对新人的理解角度也不同，通常情况下是以喜欢和不喜欢作为判断依据，这种主观好恶的评判方式也会影响到对美术馆评价的客观性，但是我们十分尊重这些意见，我们会考虑每种意见的合理性，这也是促进美术馆发展的动力。
在以后的发展过程中，这种低水准的展览会越来越少，力争做到像观众所期望的那样，能够跟国际一流美术馆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大家的要求正是我们的发展方向，但是我们还需要时间去解决目前的现实困难。
王宝菊：今日美术馆在软、硬件方面有没有明确的发展方向或者发展计划？
张子康：硬件建设肯定会被不断加强，在员工管理方面更加注重细节，实行现代化管理，达到办公的自动化，管理的自动化，还有藏品的自动化，并且以国际化的高标准为目标，不断调整管理机制。引进人才是软件建设方面的重点，更重要的是强化学术委员会和学术体系的工作细节。2009 年今日美术馆一号馆的馆体要进行改造，其实美术馆的建设一直在不断完善，从整体到细节都在完善。美术馆的工作人员也在频繁的调整当中，可以说今日美术馆是在摸着石头过河，面临着重重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