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这些艺术家多数都是弱智，因为你可以漠视政治，但政治并不漠视你。这个事情很简单，因为，如果我们希望进入公民社会，人人都具有责任，无论你是艺术家还是农民，都具有同样的责任。你是政治的一部分，这是公民社会的一个特征。如果说，你放弃了这个权利，你是把权利交给了别人。那你是在向往着另外一种社会，这种社会已经不存在了。我觉得80后的不一样，并不是说，你关心政治才是一种政治，你不关心政治已经是一种政治了。前天我到清华去，给他们做了一个讲课，发现社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些学生，因为经验使他们很单纯，但是我觉得，他们的人格人品各方面，没有受到过……相对来说，在中国的历代当中，他们仍然是最有可能成为一个人的一代人。我还是很羡慕他们的，我觉得他们还是有很大的潜力，中国的变化，中国的未来，还是属于这代人的。

今日艺术网：就是说，看到他们的这种状态，会对中国的未来充满了希望是吗？

艾：说充满了，也没有。中国是一个人居住的地方，能看到人的生活，这是很好的。在他们之前的人，基本上都是残疾人。

今日艺术网：中国以前也有85运动啊这种比较激进的运动发生，你觉得现在还会出现这种运动吗？

艾：我觉得还是会出现的，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盲点，都有自己觉悟的时期。08年就是很重要的一年，是中国自我教育的一年，或者说是中国政治自我调整的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人也从中觉悟了很多事情，都是过程吧。我觉得80年代的年轻人不错，睡了个好觉，做了个好梦，我觉得现在不忍心把他们在没睡醒前先晃醒，让他们自然醒吧。

记：艺术圈现在对金融危机都是很关注的，这个金融危机对中国的艺术市场会有怎样的一个影响？

“金融危机是一件好事”

艾：我觉得，金融危机说实话是一件好事，过去的市场本身就是很浮夸的，很没有涵义的一个市场，里面有着太多的泡沫，虚无的自恋，和文化相对抗的某种状态在里面。还好这种状态时间维持的不长，让文化又能回到与社会的涵义和人类的这种真实的竞争有关的状态中去，而不只是一个虚夸的数字。人们会更在意品质，更在意为什么要这样做，让那些没有理由这样做的人，不要再去这样做了。

今日艺术网：可能人也会变得对艺术更真诚，并不只是对经济的追求了。大家都在说，这次的金融危机会带来一个重新洗牌，你对此怎么认为呢？

艾：历次社会变革所面临的第一个特征就是重新洗牌。重新洗牌的频率越高，社会变革的越快。我们遇到了这么一个时代，这是非常千载难逢的时代。

虚弱体制下的人民需要社会觉悟

今日艺术网：最近看到您的博客里面在讲述陇南起义的事情。由于政府对消息的封锁，大部分人还是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情，只是通过官方报道，就以为只是一件上访者和不法分子暴乱的事件。看了您的博客以后，才发现原来真相是不一样的。但是，大部分的人还是采取了沉默的态度，只有少数人有勇气站出来去说明真相，包括杨佳的事件。如果只是您一个人的声音，是不是还是不够强大呢？

艾：是这样的。但是社会的觉悟是跟社会的需求有关的。中国的文化，中国的这种文人传统，造成了中国人并没有为公共事务付出的习惯。这是很糟糕的。当年孙中山有句重要的话是：“天下为共”。因为那个时候太缺少这种东西了，一盘散沙，大家都只在意自己的事。当三聚氰胺发生的时候，它是每一家的事，只要你有孩子。当地震的时候，据说现在还有一万九千孩子被埋在地下。这是一个自我教育的过程。当重庆的所有开出租车的人他们都挣不到钱的时候，他们就说我不开了。他们不开之后，很快三亚的，深圳的，东北的也都说不开了，这个教育是中国要在瞬间完成的。要帮忙它的完成，互联网是一个最大的可能。统治者非常清楚，当你封锁这个消息的来源时候，你等于是在欺负一个瞎子和聋子。这是很容易的。今天，人们已经不是那么全瞎了，我相信，人们还是希望这是一个正义的国家，只有这样，人们才有责任和义务去承担风险。这只是一个开始，我相信很快的会发生变化。每个人都应当自己问一问。我不相信，邻居家的孩子胆结石了你会不在意。

今日艺术网：就像你说的，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觉悟会越来越高，这样会不会就与我们现行的体制相悖呢，毕竟一个体制形成到完备之后，都会有滞后性，哪怕它已经不适合这个社会了。

艾：肯定是相悖的，就是因为相悖的，才会有这么多的灾难。它相悖了这么多年了，这么多灾难我们都接受了，会不会我们说，我们需要改变一下。我们说，够了。我们要换一种方式。这个选择必须是人民自主的选择，不是别人来代替你做选择。

今日艺术网：现在还是感觉体制是很强大的。

艾：其实只是貌似强大，实际上并不强大。那么强大的话，为什么要掩盖最简单的事实呢？为什么要把一个妇女给秘密地关到精神病院呢。你怕她会说出什么，她说出什么会使你这个体制支撑不了？一点都不强大，很虚弱的一个体制。中国人说，失民心者失天下。如果你失去了民心你就失去了天下。体制不是一个理想，它是很舒服的一个结果，层层从中获得利益。每个人都在其中获益，这也是它存在的一个合理性。现在，就是说，是它的合理性和不合理性之间的一个斗争，过去我们称之为阶级斗争，现在我们称之为正义和非正义之间的一个斗争。矛盾很清楚的，尖锐的时候就会有一个胜败的问题。

身份的定义

今日艺术网：现在大家都对你有多重身份的定义，又是艺术家，又是建筑师，你自己是怎么认为的呢？

艾：我觉得这些定位一点都没有，你说这个世界上，你管这个东西叫橘子还是橙子，如果里面长了虫了谁也不吃了。叫了几千年了也没有用，我觉得我们还是像人一样的，正常的生活，正常的感受，正常的发表我们的看法。我们就活这么一辈子，没有什么第二次的选择，除了这个以外，什么艺术家不艺术家的啊。如果做人都做不了，那还做什么艺术家啊。这些头衔是社会的一部分。大家希望按照某种标准来消费。像品牌啊，跟温暖是没有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