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孙芙蓉对作品的表现性处理无意中调和了波普艺术(Pop Art)和抽象表现主义艺术(Abstract Expression)的矛盾,简单的说就是使得个人主义和社会主义的视角在孙芙蓉的作品中都能够得到充分的展开。而这一切只是因为艺术家本人与她所创作的人物有着相同的经历和共同的痛苦,孙芙蓉创作中由己及人的做法只不过是中国人最为土根文化中“仁”的思想在作祟而已。但是与儒家的传统思想不同的是,孙芙蓉的作品中还传达这个时代共同的遭遇,那即是“虚无”,也可以理解为“人”理想的缺席和迷失。身处这个多元化的世界,也意味着以往世界统一的价值观和道德取向已被个体的价值观和道德取向所代替,这一点在艺术上最先体现为印象派(Impressionism)对于古典画派的颠覆:对连续优雅的轮廓线的放弃,对古代种种作画技巧和步骤的放弃,对古典绘画永恒观念的背离,从而改变为更为个体的、个别时间段的自然与人的描绘。印象派绘画带给现代人的遗产不仅仅是光鲜的画面颜色而已,更重要的是它开启了一扇通往表达个人的多元化的艺术之门,在此之后立体主义(Cubism)砸破古典主义(Classicism)单点透视这唯一的一面镜子。后现代主义(Postmodernism)的解构理论更将多元化的思想引领至哲学、经济和文化等各个领域。但多元化的生活也有其弊端,在多元化的世界中没有了英雄,当然也就没有了懦夫,每个人可以拥有自己的“上帝”,当然每个人也可以生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之中。这是真理在这个特殊的时代对于和平的一种妥协。在西方社会中,个体信仰冲淡了基督信仰,而在中国剧烈的贫富差距使得它逐渐地偏离以均富为理想的社会主义誓言。如同孙芙蓉的作品中被绞碎的衣服所包涵的虚空,用它来比较建国初期的宏大理想,甚至在“大跃进”和“文革”时期,中国的劳动者们在那时的精神也更能凸显其饱满的风采,那时的人们有其理想,而不像现代人身处于社会达尔文主义(Social Darwinism)的“侏罗纪”,只是为了满足本能和欲望。艺术家作为社会的瞭望者,眼看前方是一片险滩却不能操舵扬帆,呐喊已成了声嘶力竭,只能将死亡的征兆摆在眼前。
人口众多的中国民工的服装被孙芙蓉挪用作为作品的主体,而这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的生存状态被孙芙蓉用艺术的方式来表述时,她并不是一位隔岸观火的看客,收集一些引人眼泪的生活小曲来打动观众。热爱艺术的她因不善市侩和圆滑长时间生活于社会的边缘,但是生活的挫折更使得她如此近距离的体会着下层人们的怕与爱。每个人都是平凡的人,都愿意过平凡的生活,而艺术对生命理想的追问成为每个艺术家不可回避的生命之重。带着这份沉重,孙芙蓉在创作作品时需要直面创作过程中的麻木以揭示社会对人的非人性化处理。
我们是否还能够谈论剥削?剥削早已隐落在每个人的心里,成为现实的一部分,成为孙芙蓉作品中最寂寞难耐的一部分,剥削在她的作品中被还原为欲望的膨胀,以及对他者的侵蚀,而孙芙蓉的“他者们”以一种令人恐惧的无声,在等待、在复仇、在受暴与施暴之间轮回,在“他者们”这个修罗界,有多少惨事发生,可能无人知晓,但它却时时刻刻发生着,正如“他们”时时刻刻忍耐着……
我们曾经怀揣多少对未来生活的渴望与梦想,但经历光阴转换几十年后,还有多少梦想残存?那颗曾经朝气盎然心灵会被现实多少次划破,而只剩奄奄一息的伤感!这一切对所有经历过社会的人都是异质同构的。更重要是从作者与这个时代痛苦的共鸣中,感受到的更多是抚慰而不是个人主义的嘶吼,只有洞悉人类痛苦的作品,才是普世的人文主义关怀。无疑构成作品的每件被绞破的衣服也构成一个个低鸣的音符,个人的悲痛在这里得到了升华,它们构成了一个令人抚慰的音场,让每个有所经历的人感动。
刘智彬 2009年3月2日星期一于黑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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