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人格是不是判断创作与批评的重要维度?
鲍昆:当艺术超越了艺术本体话题,进入到公共视野的时候,人格就是艺术家非常重要的考评指标了。人格本身就是一个社会的概念,根本就没有一个离开了公众评议视野的“人格”。在艺术全面观念化的当下,人格更是艺术和批评之中重中之重的指标维度。
葛岩:鸡蛋好吃就行,母鸡的长相并不重要。理想状态下如此。
韩妙第:是其中的一个维度,但并不重要。重要是认知和价值观。
井士剑:当然是这样。回顾一下艺术史的每一次转折点,都是一些表现艺术家的人格魅力的呈现。
李小山:我不知道人格是指什么?为人善良?特立独行?意志坚强?还是其它?如果一个牧师的全部工作是为上帝布道,那么,一个评判一个艺术家或批评家的标准便是看他们在职业上的贡献。
鲁明军:我习惯于将问题放在历史视野中去思考。事实上,当赋予问题一个时代背景和上下文的时候,意义是不一样的。古典人格与现代人格并不等同。比如古代人格,崇尚善好,崇尚英雄,崇尚血气,崇尚人道,崇尚绝对的道德,也崇尚必要的服从。但现代人格就不一样了,崇尚自由,崇尚独立,崇尚平等,崇尚人性,崇尚绝对的怀疑,也崇尚必要的革命。对于一个人而言,人格是自明的,因此,问题不是需不需要人格,而是需要什么样的人格。尤其是在今天这样一个时代。可能,今天所面临的已然不是古今人格之间非此即彼的问题了。基于此,我想,创作与批评首先不能被人格所范畴化或对象化,好的创作与批评自有其人格在。二者不是分离的,而是一体的。关键在于其时代指向性何在。
彭德:通常是。
沈语冰:人格是一个艺术家创作出真正重要的作品的绝对先决条件之一,也是一个批评家能够从事真正重要的批评工作的绝对先决条件之一。因此,它也是判断创作与批评的重要维度。但这里有一个同样关键的问题,即不要将人格与作品(包括艺术创作与艺术写作)简单地等同起来。因为对人格的判断,甚至难于对作品的判断。一般来说,人格要由历史来定论,当然究极而言,作品也要由历史来定论,但作品等待判断的时间,不需要人格等待判断的时间那么漫长。
舒群:当代艺术写作将深深地影响人格的改造与重塑,但人格并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人性作品的终端,毋宁说人格更象是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河,我们只能在纯粹理解的层面上观其势,而不能从实践层面测量其尺度,因此人格当然无法成为判断创作与批评的维度,更谈不上重要维度。
杨卫:我认为人格应该是判断创作与批评的重要维度之一。尤其是批评更应该重视人格。因为文章千古事,表达的已绝非个人得失,而是升华到了替圣人立言的层次,正所谓“一言兴邦”(孔子语)。作为公器的使用者,没有天下为公的正气,是不可能行不朽之盛事的。所以,古人一直是把人格和道义作为文章的根本。所谓“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明·杨继盛)可见,道义和文章原本就是一体。
杨小彦:是的,但不是唯一的。当然,在这里我们可能要先追问“人格”的含义,因为我们讨论的是艺术,而不是心理学。在普通心理学中,对“人格”是有界定的。
余世存:当然是一个重要维度。技艺、思想、观念、符号等等只是内容,人格赋予了这些内容以形式。政治正确或艺术正确很容易通过教育、认知等学来或习得,但人格却难以固守,它一直与时迁移,或者说,时代社会一直在挑战我们的人格,在冒犯我们的人格,在等待我们的回应。我们可以躲在观念的背后、利益的背后,但人格躲不了。
说到底,人格才是“时间的玫瑰”。前人说艺术创作及批评都是灵魂的冒险,这其实就是指人格的示现。
七. 中国当代艺术的诉求和标准是什么?
鲍昆:前面已有阐述,不赘。
葛岩:疑似独立不阿,但要外国人叫好,圈中人认账,收藏家埋单。
韩妙第:与国际接轨,标准就是普世价值。如有可能,在此基础上为人类奉献中华民族的伟大思想、丰富的文化遗产以及具有积极创新的价值观。
井士剑:艺术家创造力对时代的表达,它既不是绘画,也不是政治图解。应该是反映这个时代的脉动与困境。
李小山:诉求很多,多得没法统计。标准只有一个,即它是否可以和西方平起平座,不再充当模仿、借鉴和人云亦云的角色。
鲁明军:很难有统一的诉求和标准。但是我想语言自觉是前提,而语言自觉与价值诉求是一体的。重要的是,艺术家是否具有时代的自觉。当代艺术与社会尤其不能脱嵌。
彭德:因人而异。
沈语冰:我认为中国当代艺术的诉求应该是:对中国传统艺术与现代艺术的评论与重述,对中国当代现实的评论与批判,对国外(特别是西方)当代艺术观念、媒介、方法的评论与取舍。如果说,中国传统艺术只需要在传统内部进行重述与革新,中国现代艺术既要面对传统艺术语言的既定程式的压力,又要面对西方强势艺术文化的挑战压力,那么,中国当代艺术则面临着三重诉求:第一,对古典传统的价值的再认识;第二,对现代传统的清理与重整;第三,对外来观念、媒介、方法的选择与改造。标准是:看它能否在开放、比较与相互参照的条件下重新认识传统艺术的内在价值及其缺陷;看它能否认清现代艺术的种种悖谬、扭曲与失误;看它能否有效地吸引并改造外来观念、媒介、方法,最终在三方面的压力下,做出真正有意义、有活力的东西来。
舒群:中国当代艺术的诉求在根本上讲就是要告别农业文明,迎接全球化时代的到来!至于其标准很象一个人的饮食口味,这在一个人身上是无意识地发生的。除非你跟踪一个人,观察他的饮食习惯,他对菜谱、佐料、零食的选择,最后取样分析,才看得出来人们在饮食方面口味上的差异,我们可以把对当代艺术的嗜好称之为一种“国际口味”,但对于当代艺术文本语式的判定却是困难和模糊的,这需要由最有眼光的批评家团体长时间的甄别、筛选,最后才能把最有贡献的当代艺术家鉴别出来。
杨 卫:诉求部分我在文化功能里已经说了,至于标准,我认为首先应该反映出这样一些诉求,同时还要有语言创新。因为艺术毕竟不是政治,它对社会空气的催化,根本上还是源于自身内部的创造力。
杨小彦:我回答不了。在我印象中,当代艺术之所以兴起,和一种颠覆与反抗是有关系的,和一种情感的多元追求是有关系的。如果这个说法能够成立,那么,凡能达成这些目的者,就算是符合当代艺术的标准。
余世存:我很难说清这种诉求是什么,姑妄言之,当代艺术的诉求仍是我们个人的身份感和认同感,我们在寻找身份和认同的过程所做出的及时有效的反应。
当代艺术的标准因此是个体的审美: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我不是什么,我不会成为什么。这种关于是的审美跟关于不是的审美一样,就是当代艺术生成的标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