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你的幸福观是什么?
Z :找到一种生活方式,追求一种目标,在这个过程当中你幸福着,就够了。你认为自己确实很幸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个状态就很了不起。我生活的节奏完全超负荷,早就想分身。非常累,非常紧张,这很不幸。谁让你累了?活该!但是同时,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很幸福。
B :除非你放下屠刀,但是屠刀和你的幸福感绑定了。
Z :是。说穿了名利两把刀,前胸对后背。现在就是两把刀插着我,逼得我走投无路。
B :7月至10 月,你即将在尤伦斯展出的作品《希望隧道》是汶川地震唯一一场火车灾难中的被毁火车。届时你会怎么体现?
Z :大致的展示就是你看到的样子,比较原始,不会太多主观地给予它什么。它是什么,就应该呈现它原初的状态。我们试过很多表现这个事件的方式,结果发现给得多了,它本身的内容就少了,所以最后几乎什么都不给,略作一点处理,反而它的感觉更多。
B :你为世博会做的方案、为尤伦斯做的展览方案,最初都很大胆,但最后实现的都是最温和的方案。你如何妥协?
Z :在熊猫“和和谐谐”最初的三个方案里,我最想实现的是头两个,结果评委会选了第三个方案,现在看起来,这是最好的方案。
B :最好的标准是什么?
Z :通过观众的反应就足以让我知道它是很好的作品。观众一看就知道这是熊猫,都和它合影;再一看,从它眼睛里透出来的神态,怎么会不和谐?观众开始对和谐重新认识。
B :你把对自己作品相当一部分的判断权利交给了社会?
Z :公共艺术,我交给社会。我觉得这是公共艺术的典范。非常好。孩子喜欢、老百姓喜欢、专家喜欢、艺术家喜欢。
B :你之前在接受采访时说,艺术都是垃圾。
B :刚才说到城市发展,其实在这个过程中,当代艺术家是很受惠的。
Z :受惠这个概念怎么讲?它是城市中的一个声音,和其他职业没有区别,只是形式不一样,叫法不一样。
B :你当时去纽约卖掉了所有家当,是破釜沉舟的。
Z :现在想想其实没什么。
B :你当时不是受邀去美国参展吗?走之前就决定在美国待下去了吗?
Z :是想在美国试一试,但不管怎么试,还是不行,融入不了美国。
B :这么多年,还是不能融入?
Z :不能,还是一个外来者。
B :是因为文化差异?
Z :有文化、社会各个方面的差异。我去的时候,土已经埋了一半,自身的东西都已经形成了,所以融入不了。
B :你到美国的第一个展览不是很轰动吗?
Z:其实那根本不能叫轰动。策展人、艺术家能说自己做的展览不好?一定要报喜啊。没那么轰动。
B :你看过朱利安的《浪》吗?你在国外能感受到片中的情绪吗?
Z :我在美国讲学,有学生问我为什么来美国。我说为了钱,他们高兴死了,哇,鼓掌,说我怎么说得这么实实在在。我就是为了钱、美国梦。有了钱,才能吃饭、生活,才能买得起材料。
B :你在北京的八年还是寻求认同的阶段,不断通过行为艺术来证明自己。你在上海不是。
Z :北京时期,我像一粒种子,发出一个芽;到了纽约,有了土壤,这个芽开始发展。回到上海,这个种子灭了,又要找新的种子。
B :2005 年你回国之后,你的姿态不能说顺从,但是你顺着这个时代的脉络,很依附。
Z :所以我说《和和谐谐》这个作品很智慧,大俗大雅。
B :你把家安在上海,在很多采访中表达过对上海的喜爱。你对上海的真实感受是什么?
Z :就是我聊的那种感觉,我越来越喜欢上海了。
B :是出于事业上的考虑还是情感上的因素?
Z :如鱼得水。(语速坚决)
B :是因为藏家、市场、平台?
Z :倒不是和藏家有什么关系,主要是在这里可以安静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被打扰,可以掌控所有的程序。能掌控的时候,你就如鱼得水。
B :你的河南话现在说得怎样?
Z :很少说,在社交场合很不愿意说自己是河南人。有一本书《河南人惹谁了》,完全认定河南人穷、落后,都是骗子,所有坏的都落在河南人身上。
B :可是河南也是中原文化的发源地。
Z :它是穷山恶水,出了刁民,也能出大人物。
B :你的梦多吗?梦是黑色还是通透的?梦以什么内容为主?
Z:不多。灰色的。梦见我在吃掉自己。
Z :这个作品已经有十年以上了。
B :但它的意义现在依然适用。
Z:它想表达的关系,今天也是如此。
B :被劫持?
Z :都有,它同时在推动你,也在掠夺你。
B :你们之间有规则?
Z :没有规则,这个规矩根据你是多大的艺术家,什么类型的艺术家,而产生不同的关系。
B :这种关系到多大程度,你才会警觉?
Z :如果说我在45 岁之前在做艺术,那么45 岁之后是艺术在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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