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踏上了去柏林双年展的旅途。
这是个多事之夏。连任大胜的前总统克勒因对外界指责其对阿富汗问题发言的不满,愤然辞职;得到总理支持的新任总统伍尔夫竟在竞选中意外持续到第三轮才获胜;总理默克尔的节约改革计划,更是举步维艰;德国男足在高歌猛进后,0比1负于西班牙,柏林度过了最悲情的一夜。
第六届柏林双年展没有如同往届,将整条画廊街发动后的声势,显得清冷,鲜有广告,6个分散的展区浸润在城市中。 一号展场如同主场,依旧座落在 KW Institute for Contemporary Art总部内。 7位艺术家在此展出了作品, 其中年仅24岁的Petrit Halilaj是双年展中最让人瞩目的新星。过去1年才刚刚在柏林崭露头脚的科索沃裔年轻人,以Auguststrasse69号院中百年前先为是农户住宅,后为工厂的的老楼为依,按照战争中被毁的父母住所从建了一个稍大的木梁模型(约800立方米)。他还在展厅的后院开辟了一块鸡场,养了几只会下蛋的母鸡。尽管他曾尽量让这件作品与实物等大,但成年的世界放大了儿童的记忆,听说不久后这座曾经的家园也会在家乡再次从建。以真实的历史,儿童的成长,个人经历的变迁,空间置换的方式搭下了一个关于生存,战争,过去,未来,乡村与城市的大主题框架。作为本届双年展的第一件基调之作机智,大气。

PETRIT HALIHAJ的装置作品
双年展策展人Kathrin Rhomberg此次还特意将展厅的二楼全部留空。一扇小门进去后,从地板,墙壁到天花板, 刺眼的白色使人的眼前不断产生云雾般的幻想,连数码相机也会受到影响,不断闪烁斑马纹。上百平方米的空间,仅留一扇小窗,窗外确是 Halilaj 的家园作品。 屋内闪烁的是幻想,窗外映出的世界是件艺术作品。 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真实是什麽? 这层留空的白屋是对展览全局特的一个精彩注脚。

幻像迭出的二楼白屋中仅有一扇窗
我手中有一份小小的双年展索引,上面分类标明了各展区的参展艺术家,地址,还有附带一张展区前的街景照片,便于找路,同时又一次隐含了一些双年展与外部环境的关系。本届双年展的主题是:“was is waiting out there-外界的期待”,这包含着一个即开放又充满前提的语境。这个命题在展场聚集的Kreuzberg区得到了更多现实意义的体现。
Kreuzberg区位于原东西德交界处,经济相对落后,失业率,犯罪率较高。位于Oranienplatz17号的一栋6层大厦白白空置数年。当双年展团队决定在这里大施拳脚时,因为担心随之可能的地区性房价上涨,当地居民和左派政治团体在Kottbutts Tor附近游行,抵制双年展。如今在展区附近我们仍然可见大量印有策展人和KW会长大头像及反对口号的招贴。Rhomberg倒是忍辱负重,任由这反面的期待滋生,在Kreuzberg展区布下一件件寓意滋生的作品,留下无声的反思。
穿过走廊,进入第一间大厅,占据大半空间的是有着70年代材料风格的衣帽存储处,同行的人存下手提包就匆匆离去了。可没错,它也是一件作品。望着上千个空荡荡的衣帽钉,和零星的5,6个存件,我不禁哑然失笑:这份对外部的期待,多麽的自作多情。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我向外望去:现代艺术展场永远是个巨大的温室,它离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远?其实策展人还是精心的将验票处设在连接二楼的楼梯间处,如果附近的居民出于好奇是可以随时走走,免费参观一楼的几件作品。它们也同样是充满了对现代艺术的自嘲意味,荷兰艺术家Vincent Vulsma 在大厅的多面墙上刻意装上几块白色的墙面,他称这是:“the duplicated gallery wall-再造画廊墙壁”。他又用保鲜膜包裹住绷好的油画框,并在保鲜膜上喷上黑色颜料,待干后留下如同幕布般华丽的折痕,不明者可能要以为这是Gerad Richter最近又一系列探讨生死问题的大作。Video作品“Resistance-抵抗运动”中,俄国艺术家Andrey Kuzkin带着防毒面具疯狂的用稀释液抹掉杂志中的文字和图画。现代版的焚书坑儒,不只来自政治号令。寂寞的立在庭院高墙中的毛象与恐龙模型是原东德动物园的巨型标志,历经巨变,漂泊异乡,奥地利人Hans Schabus在巴黎将它们买下,带回柏林。长大的柏林孩子是否还能再次认出它们?
不逊于勒夫手下的国家足球队,Rhomberg操办的本届双年展也是一届令人瞩目的年轻人聚会,39个艺术家和两个双人组合中,20人是70后,8人是80后。 大量启用不知名的年轻艺术家,也是这位原克隆艺术协会会长的一贯风格,再次显示其对艺术世界灵敏的感知,预测和建构能力。
77年出生的德国艺术家Adrian Lohmüller让他的装置作品 “das Haus bleibt still-保持沉默的屋子”从二楼起贯穿大厦各层,有一定装饰意味的管道,储水器,加热器将一滴滴的水洒落在一枚大盐块上,盐水在地上留下如潮汐般的印迹,渗入一床棉被中。沉默的暴力,蚀骨铄金。又是阿尔及利亚艺术家Mohamed Bourouissa,78年出生的他在一号展区就以充满对抗性的情景摄影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他请求一个监狱犯人用手机拍下的一系列象素颗粒很大的照片,并如同静物油画般被充满心思的挂于显眼之处。而他应犯人请求通过手机传送出的“无意义的外界世界”重现了“一切期待中的主观设定”这一哲学命题。

MOHANED BOUROUISSA的静物照挂在展厅的两窗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