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二十世纪关于中国画的几次大论争,是中国画艺术发展的一笔财富。
创作上:“群峰并起”不是二十世纪中国画界的一大遗憾,而是一大进步。
在我们的所有造型艺术门类中,中国画是唯一以国家名义命名的,因此,在刚刚过去的二十世纪,在风雷激荡的社会变革与历史起伏中,面对西方文化的冲击,面对各种形式的文化革新,中国画都在首当其冲之列。回顾二十世纪中国画艺术的发展进程,可以有不同的角度,但都不能回避中西美术的冲突。从这个角度来回顾二十世纪中国画发展的进程,对于当前和未来中国画创作与研究的开拓应该说是不无补益的,为此,记者走访了有关专家。
中西文化的冲突使二十世纪中国画领域传统与现代的矛盾远比从前任何时代来得激烈,来得深刻,来得持久。有关专家向我们描述了二十世纪几次关于中国画的大论争:五四运动时期,紧随“文学革命”之后的是“美术革命”,由此到三十年代初,当时美术革命者手中的武器主要是西方写实主义。五十年代,关于中国画的争论因为战争年代的过去与和平生活的开篇而重新爆发,美术革新者手中的武器主要是前苏联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八十年代中期,青年学者李小山提出“中国画已经是穷途末路”,其时,受西方现代派、后现代派影响甚深的“八五美术新潮”正在高潮之中。近几年,关于中国画的论争,比较大的是吴冠中与张仃两位老先生引发、至今仍在进行的“笔墨之争”,而其背景是全球经济一体化与文化的多元化。从理论上来看,在二十世纪发生、展开的所有关于中国画的争论,主要是中西之争,其中又包含有古今之争。争论对创作的影响,是中国画的多样发展。
这种新发展是二十世纪中国画对于其上千年传统的贡献。我们因此而拥有以徐悲鸿、林风眠、蒋兆和为代表的中西融合派。他们大胆地打破中西绘画的界限,把西方艺术关于色彩、透视等方面的观念与手法引入中国画的创作中,从而使明清以来水气淋漓的中国画界出现一派绚烂;我们因此而拥有了以吴昌硕、齐白石、黄宾虹为代表的传统革新派。他们勇敢地突破了文人画传统的樊篱,大胆上溯汉唐,不耻下问民间,从各方面吸收、铺展、张扬,从而使明清以来弥漫阴柔之气的中国画界出现一派山野之气、阳刚之气。当然,由中西融合派挥洒的一派绚烂转化成一天霞彩,由传统革新派舒张的一派山野之气、阳刚之气转化成一个时代美术的精气神,则是二十世纪后五十年、特别是近二十余年完成的。新中国的成立,完成了民族独立大业,也提供了美术创作必要的和平环境,使中国画的创新与发展真正成为现实。五六十年代,在海派、京派、岭南派艺术有了新发展的同时,出现了以傅抱石为代表的新金陵画派和以赵望云、石鲁为代表的长安画派。八十年代以来,西方艺术史上出现过的所有流派与风格几乎都在中国美术界登场亮相,中国画发展的多样性也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境界。思想解放、创作自由以及丰富多彩的生活的感召,使中国画的创作无论在语言、风格,还是精神内涵上,都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高度。在整体性成就上,可以说是已经步入前无古人之境。人们在感叹“群龙无首”的同时,又不能不承认“群峰并起”的事实。“群峰并起”不是二十世纪中国画界的一大遗憾,而是一大进步。
中国画有上千年的历史,其积淀是十分丰厚的。她既有形而下的方面,如媒材、技法、语言;也有形而上的方面,如理念、精神等。二十世纪几次关于中国画的论争,对于中国画的批评较多地集中于中国画传统形而下的方面、集中于中国画的普及性层面。中国画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形成了一系列的程式。按程式画画是多数人所为,而在中国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朝代,总有少数艺术家在那里探本求源,开拓进取。“变则通,通则久”是中国艺术的精神所在,也是中国画传统的精髓所在。在这个意义上来说,二十世纪关于中国画的所有论争,总让人有不尽兴的感觉。当然,伴随着中国人民的民族解放与现代化事业而产生的几次论争,其原由、方式与结果是一种历史的必然,并由此而构成二十世纪中国画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对于我们身在的二十一世纪来说,它们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对于这笔财富的清理、总结应当得到足够的重视,这不仅关乎二十世纪中国画发展进程的体认与梳理,也关乎二十一世纪中国画发展方式与方向的基本确定。专家们认为,二十世纪几次关于中国画的大论争是中国画在中西矛盾、古今矛盾纠缠中发展的一个重要的有机的组成部分,由此而催发的中国画创作的多元发展应当是二十一世纪中国画发展的基调。中国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改革开放是中国在现阶段的基本国策,由中西矛盾引发的古今矛盾,或者说由古今矛盾确认的中西矛盾依旧是中国画发展中的基本矛盾。缓解这个矛盾的方法有很多,重要的一个方面是对于传统的再发现。中国文化现代化的一个重要方面是重新认识传统、重新发现传统。
对于二十一世纪来说,二十世纪是传统,中华民族的五千年更是传统;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画来说,文人画是传统,甲骨文、青铜器、敦煌壁画、大同石刻乃至民间泥塑也是传统。中国画、中国美术乃至中国所有的文化只有立足于更广泛、更深厚的文化传统之上,才能消解西方文化借助其经济势力对于我国民族文化生存与发展空间的挤压,才能迎四面来风,向八方开拓,在复兴中华民族的伟大交响中奏出属于自己、也属于艺术,属于民族、也属于世界的崭新华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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