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与苏州是两只漫长的钟。 我看到了夜的尽头,那是精神本体的尽头。 当我展开历史,打算写下那繁闹而又孤独,绚丽而又清寂的往昔的时候,我冥想到这样几个字涂抹在纸业中: 写给江南的故事 一.南京 一次次文人的探寻,走在树荫蔽日的山道中,走在车水马龙的闹喧中,质问了生命,叩向了精神。千百年来,我们无法统计有多少文人墨客踏至南京这座古城,无论是纸醉金迷的升平时代,还是战火纷飞的动荡岁月,一次次对个体生命体验的探寻往来不断,不曾阻隔,那力量来自与我们灵魂的深处。
倘若需要用语言去解读南京的灵魂,我便束手无策,无法解读的南京绝不存在历史的必然,我更希望用一种态度去描述,这种态度应源自对文人精神的缅怀,对江南文化的敬畏。我愿写下这样一段文字:
金粉,歌舞,云鬓,一身的华丽。
细柳,嫩红,迷雾,满眼的生机。
残碎的宫殿,暗淡的黄瓦,斑驳的红墙,一帘皇家衰败的景象。
春兰,秋菊,夏莲,冬梅,一木一色,色色变换。
在轮回中,在变换中,南京却在历史中始终没有缺失,除了几次衰败的帝国交替,它始终是文人雅士的乐土。隔着重重历史的烟雾,历史文脉的延续在变革中交织转换。 二.苏州
一层层镂花的墙体,踏入萧瑟奇异的太湖石中,踏入错中复杂的紫藤阴下,迷恋与细密,沉醉与幽静。数百座楼台香榭,在高高的庭院中叙述着历史的悠远,无论是曲折蜿蜒的石阶,还是静水微波的涟漪,文人雅士们总是用万物铺筑性灵的感悟,它经久不息,并娓娓道来,那种诉说仿佛是从园林深处的竹林中蔓出。
姑苏城外的庙宇总是有着悠远的暮钟,仿佛这是一片文人精神的归宿,我们试图用双手去触及,却又被清晨的浓雾所阻隔,顺着昆曲的清幽推开沧浪亭外的木门,我似乎看到这样的景色:
素裹,琴曲,冷幽,遍布的青石。
密竹,残水,半月,落寞的幽静。
错综的园林,萧瑟的太湖,漂移的木舟,一场何以言说的梦境。
惊蛰,谷雨,芒种,霜降,一节一气,气气相连。
在节气的交替中,苏州伴随着岁月的流逝,独自诉说江南的幽梦。这里的一切悄然无息,历史的繁华,文人在此代代相生。 三,南京与苏州
南京与苏州作为两个名词,在人的潜意识先验中具有独特的诗性,这种心理暗示有如冥冥之中的灵想。 历史的进程告诉我们,任何一次社会的进步与变革,必然首先存在现实的矛盾,这种矛盾互为个体,却又相互驳斥,它是两种不同指向或原始坐标的相互融合,有如一次结构的调整,它整合了各种价值体系的追求,并将两者进行从新分配,从而组成了新的社会意义。
时间变迁,全球化时代的来临,沟通变的如此快捷,我们所固有的地域精神在逐渐淡化甚至消失,但我们需要面对的命题是在毫无己见的对话之中,这种交流是否是一种文化的殖民主义,我们自身存在的意义在哪里?于是今天我们所讨论的南京与苏州两地艺术家之间的文化关联则尤为重要,这也就引出今天这里我们的主题互涉与边界。
南京与苏州两座相似的性灵之城,从伯虞让国于太湖之滨,到历代江南文化的兴衰,它们便紧紧相连。在历史的命运上,他们似乎都未得到历史的眷顾,建都于南京与苏州的帝国在时间上,从未超过百年,皆是短短流星,纤弱不堪,唐后主李煜的才华横溢,却最终难以逃脱亡国的悲痛,吴王夫差曾傲视群雄,问鼎中原,最终却将帝国推向末路。。。。政治话语的丧失,使得这样两座城市一直踌躇满志却又偏安与江左,一次次北方民族的迁徙,更给这样两座城市带来沉重的打击,也许远离政治中心,缺失了很多入世的机会,但它也带来了出世的安逸,我们不难发现,在这两座城市生活的人们似乎很少谈及政治,而今天我们在这样一个展览中所看到的作品,也都与政治无关,更多的则是一种缅怀惑纪念,它可能针对某个时代,但并未过分的表述其强烈的政治观点。诚然,在今天这种传统油画创作提倡现实主义的背景之下,这种从细小的末梢去寻找微言大义是在野的,而非入世的,但我需要强调的是,这不是一种对抗,而是一种文人自觉的审美价值体系。在气候和地理上,这样两座城市同属长江下游地区,皆气候湿润,四季分明,春季湿润温和,夏季多雨炎热,秋季短暂萧瑟,冬季轻盈湿寒,山脉众多,湖泊河流遍布,于是一年四季雨水丰沛,作物茂盛,多盛产鱼米,丝绸,这也造就了江南物产丰富,安逸舒适,于是文艺便长盛不衰,个人生命体验成为这里的主要价值思维体系。在人文环境中,两座城市无论是金陵画派还是吴门画风都具有同样的文化脉络的延续,两地多出才子,成为中华文化发展之重镇。这也使得今天我们所看到的这些作品,从题材和创作模式具有相似之处,两者互为交涉。这种相连关系犹如天体运动,公转与自转的轨迹。
南京与苏州两座相驳的灵魂之城。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苏州相对南京似乎更为小家碧玉,而南京则更像是衰败的贵族,南京承受了巨大的历史创伤,而苏州则静静的观看历史的流淌,
在南京的文化之中,衰败和伤感似乎使得这座城市蒙上一层阴郁,它是如此的软弱无力,徒劳的与政治命运所抗争。苏州则始终安逸如故,这里更多的是评弹声声,纸醉金迷。如若需要用词汇来形容两座城市的距离与边界,那么南京是繁华伤感背后的躁动,而苏州却是满足安静的清幽。这样两种对比,则正是江南文化之间的差异与不同。而在今天我们看来这种边界更为明显,南京作为江苏的省会汇聚江苏各地的文化交融,例如苏北城市汉文化对其的侵蚀,这种结合使得文化迁移后的南京同样具有北方文化中的博大与深邃。而苏州接连上海,在其文化的构成中注入了海派文化的兼容与自省。在经济上,苏州较为南京更加发达,这里成为中国经济的热土,这里大批海外企业的入住,使得苏州在经济上具有其先进的优越性。
在人文历史的延续中,苏州的建筑区别与南京所看到的对江南民居的传承,这里更迷恋于精细与蜿蜒,这里更注重生命的细节与缤纷。这样的边界在社会的进程中日趋明显,并逐渐分明,有如原子的相驳的对抗,独立与裂变的完成。
南京与苏州两座互涉却又存在边界的城市。
今天在这里做这样一个展览,并非是想得出某种结论,而是客观的再现两地艺术家的作品,并以文献的形式将其记录与呈现,在图像面前,任何语言都是无力的,都是自我的主观判断,也许未来这种互涉与边界将逐渐模糊,但在今天,这样的指向确实真实的存在,我希望这次活动更像是对两座城市灵魂的敬畏。
南京与苏州是两只漫长的钟。
我看到白昼的开始,那是心灵归宿的源头。
2009年4月写与扬子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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