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展览对于李荣洲先生而言已是迟到的春天,本该早就开始,却总是在迁徙之中,直到今天我们才看到这种凝练了不断坚持的回顾。一个画家应该总是在路上,或在桥上,桥的这边是自己的心灵,而它的另一端则是激励心灵的源泉,往返之间,布满了艰辛,从心灵的萌动到景色的远逝,一种荡涤的欢乐寓意在这山色之中。也正是在这样往返于心灵与自然之中,产生了一种默契和启迪,满心期待来自自然的回答。
我和李荣洲先生是同乡,都来自于苏北的农村,一种乡音总是缠绕在离开这片土地的游子心头,我记得在我刚刚考入南京艺术学院的时候,每逢乡人必然提及我的前辈李荣洲先生,这种来自故土的认同与归属亲近了我和李先生的距离。李先生曾经创作过一张《故乡的林荫道》,景色中那接近暮冬的深秋随着第一片黄叶的飘落,消闲、轻盈、过滤着远方的视线,许久,一种淡淡的乡愁才从心灵的深处蔓延而出,轻风将这种思绪体察的入微入至。秋色的兴之容,气之声,李先生是以心去体会,以神去契合,以思去发掘。每看到《故乡的林荫道》,必勾起一缕缕来自远方的想念,仿佛此时我和李先生一样,置于画中路边的田埂。是的,离别的故乡那怕是一抹泥土也是一种久违的芬芳,那味道沁入每个异乡人的心底。
李先生总是奔波于田野、山村之间。遥远漫长的千里路程,使得颠簸变得疲惫起来,而每每面对自然的时候,这一身的疲倦却也被雨露清洗而去。在季节的交替之时,便陡然揭去一种不适。若留心,那田间,地头的枯荣都悄悄的发生,隐匿,变为一片优美的景色。这种感觉很奇妙,一片片绿叶,一朵朵红花,都像侵了泉水,镀了亮光。那红,那绿都烁烁闪射着一层活力和生机。这时,置于田间的你是否为之悦容,并随之感动,尽管自然一些如初,但我相信李先生笔下的这一切便是自己的世界。自然总是这么伟大,一夜秋风,黄叶落尽,枝条横空,地上却留下化为尘土的印痕,自然把空间留下,让你以思想,以情感去填满、充实。这时侯,你会觉得温暖,幽静中洋溢着感动与喜悦。那远方的暮色恰似一道退去的桔色海潮,于是我们等待着汹涌之后夜的深沉,也许正是在这样的一刻,李先生面对画布,凝视着这悄然发生的变化,沉醉其中。
自然在李先生笔下是婀娜多姿的,落寞的冬日,蓬勃的春色,焦热的炎夏,婉约的深秋,无论阴晴雨雪,自然总是不断的变化着色彩,形状。。。。。。而足以让我们感动的正是这种无法体验的日常,我们试图去接近它,描绘它,总是想捕捉这颤动的万象,四野寂俏,磅礴的山体没有一丝摇动,暗哑了,肃静了。但那沉默之中,却孕育着一粒苞子,它将沉寂一个漫长的冬天,它饱满的等待一个季节的来临,仿佛明日就是春天,会像花蕾一样绽放。但它却一直在等待,一味的汲取,没有一丝暴躁。岁月流转,它在自然中与寒冬相望,慢慢的成了故知好友,它就是来年的绿叶。人的一生又何尝不是?李先生从贫瘠的农村,带着儿时的梦想和执着来到南京艺术学院,他不断的汲取老师及朋友的知识,独自走动于乡野之间,从未埋怨风雨的潮冷,烈炎的焦灼,一日日的面对自然释放着那纯朴的情感,砥砺着安静的力量,终于李先生在找寻之中,发现了生命价值的所在,坚守了一种最后自然品格。他专心注视,潜心远听,意志在独立中磨练,质朴恰恰是最真实的情感,在一起一伏的山影之中,仿佛绵延的弦,平静的,向着生命鸣唱。
李先生的平静是让人羡慕的,同样对于我来言,也曾经执着于画笔,向往在自然中得以生命的慰藉,而此时,已然成为远去的记忆,生活的迁移让我放下了画笔与写作结下不解之缘。我常常感叹,生命中我们可以固守下来的是什么?面对不断的变迁与诱惑,我们的品格是否还能平静的承受各种锤炼,一种安逸释然的生活在不变中成为了坚韧的信仰。坚守,这个时代最为高贵的固执,无论周遭的不安如何侵袭。
李先生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的同乡。廖以此文,在李先生展览之际表示祝贺,深心的致以敬意,并以此鞭策自己,以求释然,暮然发现,平静在现在,在这里,在心头。
崔灿灿
2009年暮冬写于金陵秦淮河畔弄香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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