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空间是最有效的——陈劭雄访谈录 

金:讲一句不相干的话,你经常意识到你在呼吸吗?

陈:这有意思。这正好跟我的一件作品是一样的。我有一个作品叫《跷跷板》,我是拿着摄像机顶住肺部,然后再拍一个海滩,不断深呼吸在拍。我觉得这个作品跟呼吸有关系。还有我最早的坐在红蚂蚁门口做的那件作品,当时我胸口上的那个电表不断地在转动,我感受到我是在呼吸。

:你作为九十年代比较活跃的艺术家,你是否能就你个人概括地谈谈你对九十年代中国当代艺术的看法?

陈:这问题很大……一直在谈个人的问题,突然插进了一个探讨宏观的问题。中国艺术在国际舞台上的亮相是愈来愈频繁,一年比一年多。全世界的各种大展览里面,好象少不了华人文化、华人艺术家的参与。这个问题很多人都谈过,我很难归纳或者再去发现点什么。我的经验亦不够,做艺术的时候,亦不会去想到这么多因素。如果要考虑到这么多因素的话,那艺术就没法做。就我个人而言,我对这个现状是肯定的。我不是乐观,而是肯定。就是对中国艺术家来说,这样的机会多了,无疑是好事,但是亦不能太当成一个事。我觉得,这样的心态可能会好一点。具体的问题,不仅对我、对你、对整个中国艺术界都是无法担忧的事情。象这种国际展览,我们用“运气”这个词来说,这是无法用学术或其他什么东西来判断它的。中国国内的艺术家,我觉得愈来愈多元了,这个是一个民主化的问题,我觉得这很好。比如说,权利不是那么集中了,对艺术的考虑亦是一个人一个方式,这样的一种现状,我觉得是很有意思的。这肯定是一个进步。

金:那么具体化一点,谈到Video艺术、Video装置,这比较集中的是在95年以后,而你参与了其中的很多活动,那你是否在总体上谈谈你的观点?

陈:中国从事这方面的实验比较早。我个人的角度……我觉得,可能很多人认为做录像艺术会跟技术有很大的关系,或者说通过应用某种技术去表达某些虚拟的亦好、观念的亦好、录像诗学的亦好,想做很多这样的努力,从我个人来说,做录像肯定不是一个技术问题。因为,有了摄像机,有了剪辑录像的条件和设备,我们就可以考虑到去做录像作品。对我来说,我不想去追求那种我做不了的技术效果。有了摄像机,你就有了拍摄的权力,你可以去拍摄任何东西。就象我做的《风景1》、《风景2》以及《警察和小偷》。做这些录像带,我最基本的出发点,就是说:好了,这回摄像机在我手里了,我要怎么拍就怎么拍。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权力。摄像机的这种工业产品、这种电子产品,已经这样推广,你要拍一个生日晚会,拍一个结婚的场景,都是有意思的,因为你手上有了这样一个机器。我倒是觉得在录像里边去创造各种各样的录像效果,我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技术手法,我能兴手拿来用,那很好,如果说咨询太大的话,我就不用它。技术说,我不想在录像里边去玩录像的技术。我珍惜这个拍摄的权力,所以,一些过分的技术语言就微不足道了。在中国这么多年的实验,亦出现了很多很成功的录像艺术家,他们有他们的方式,我是非常认可的,亦是喜欢的。首先,我觉得,用这样的东西做作品让人耳目一新。亦就是说,他们的作品的魅力是他们拥有了这个拍摄的权力带来的。这就是媒体的一个民主化的过程,我们应该去支持、去歌颂这样一种民主。到这样的程度,我甚至都不想去说什么Video作品是好,什么Video作品是不好,我觉得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

金:这已经是一个立场问题。

陈:对。这个好跟坏对我来说不重要,就是我的立场。

金:那你是否能讲一讲今年在澳门的那个录像艺术展?

陈:就是《快进——中国录像艺术展》?

金:对。

陈:这个展览,我去得比较早。因为我家庭问题,我孩子生出来还不到一个月。去之前,我非常累,很少睡觉。所以,去的时候,我一直在睡觉,到了澳门,在展览厅我还在睡觉,到第二天我才做。做完我就走了。其他艺术家的作品,我只是知道他们准备做什么。但是我没有看到他们做出来是什么样子。后来是看了展览的Catalogue,就是它的目录才知道大概的情况。这个展览包括了中、港、台三地的艺术家。台湾有三、四个,香港有两、三个,剩下的十来个都是大陆的。有些做法是相似的。比如说,我看到香港一个叫何兆基的,他是把五、六个电视机斜放的,他是拍自己推一个椅子往上走,但是他的拍是反过来的,实际上是推一个东西往下滑,往下滑的那个力是往上走的。这样从一个电视机过渡到另一个电视机。我就想起我的《视力矫正器》里亦有一个电视机出现到另一个电视机。我想艺术家有时考虑的问题是有些接近的。有一段时间,我甚至不想做一些在录像装置里制造一些图象的游戏,我想就在现实里边拍些东西,就象我做的《警察和小偷》,就拍一个小肥皂剧。有时我想,录像这门新生的艺术,到今天才短短的几十年,有时候已经成了学院主义和教条化的东西。我很庆幸,中国的学院里边不搞这个专业。

金:但是,我们曾经亦讨论过这个问题,艺术学院要接纳当代艺术,那么,首先就是录像艺术。

陈:这个接纳的前提是什么?

金:就是说,如果体制对当代艺术宽容的话,它首先接纳的是录像艺术。

陈:我讲的前提是,录像这门艺术这么年轻,录像的语法却有可能会模式化……可能还不是模式化,我觉得就是太“语法”。所以,我才庆幸中国的艺术学院不办这个东西。要办的话,那么,首先要解决这个东西。要不然,毕业出来的学生做的作品全部都是一样的。这么做,等于我们好不容易得到的这个权力,把这个权力又交到了学院的教条里边去了。

金:技术的诱惑有可能导致模式,这样的结果的确与学院式的东西很接近。

陈:对啊!到时候,老师就会告诉你,你想知道恐怖的效果吗?这很容易,这个图象是这么处理,那个图象是那么处理,就这样把他们放在一起,再把声音这么处理,这样就很恐怖了。好莱坞不就是这样来炮制它的电影吗?我庆幸就庆幸在这里,我们都是自学,土生土长,这样的做法就是有一个民主的权力握在手里。所以,在录像上,我主张一种无政府主义。

金:关于录像我们就谈这么多,我觉得谈得很精彩。接下来我们是否能聊一下当代批评的问题。一些人都认为,九十年代当代艺术的批评比较滞后,你是否亦这么认为?

陈:我们以前在广州嘲笑过这种现状,把这种现状叫“晚钟”。好的批评家跟好的艺术家一样,肯定是少数。不好的批评家,他是不是会谦虚、会进步,那就很难说。批评家不管他是对、是错,都要敬畏他。不是每个人都会去点破这个问题的。因为这涉及到一些场面上的问题,人际上的问题。所以说,批评家比艺术家幸福。艺术家可以不断地接到反馈信息,可以不断地去努力。而批评家一般来说,他们都不会,因为他们没有接到反馈信息。所以,他们滞后。因为,他们有了权力,所以他们就滞后了。好的批评家是有的,但毕竟是少数。

金:那么,你认为的这样少数的批评家,是不是能点出几个呢,或者说你比较敬佩的一、两个批评家?

陈:朱其,候翰如。候翰如虽然生活在法国,但他的活动空间不一定局限在法国。候翰如看作品的时候经常能保持一个非常客观的心态。因为我觉得批评家,他批评滞后的一个原因,就是他有个先入为主和主观成分。朱其作为国内比较年轻的策划人来说,有他自己的独到眼光。他不会在体制之内来寻找平衡,来看作品的好坏。他认为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认为,这应该是批评家的基本人格。假如说,他在一个圈子里边兜的话,这样的批评将成为一种炒作。那就没有意思了。我觉得批评家应该和艺术家一样,看作品很独到。批评家不可能是很全面的,就象艺术家不可能很全面一样,一个全面的艺术家肯定不是一个好的艺术家。反过来,如果是一个很全面的批评家,肯定亦是一个不好的批评家。因为,独特奠定了这个人成为批评家的一个最重要的成分。如果,他看到了这个艺术家成功了,就说他好,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应该有他个人的一个角度。

金:最后,再问你两个小问题。你还经常自我扫兴?

陈:指人还是指作品?

金:我想这应该是总体而言的。

:(想了一会)有时候。偶尔我扫兴自己,可能是对现状的无可奈何。某种选择需要让我扫兴,那就扫兴一下吧。

金:你觉得你什么时候漏洞最大?

陈:漏洞?(笑)在处理人事关系上,在象你这样的人直问问题的时候,都会有漏洞。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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